婉眼波流转,眸光如蜻蜓点水,轻轻扫过那摊开的奏章。
左边一折,乃闽浙总督周学健所奏,字里行间透着雷霆震怒:
「臣于福安县查获西洋传教士费若望、德玛诺二名,聚众讲经,信者凡二百余口。
其教不敬祖宗神只,妄称‘天主平等’,废人伦、乱纲常!尤可骇者,信众七日一会,男女混杂无别,名为‘做弥撒’,实为宣淫聚乱之所。
更兼彼处有贞女二百余人,誓不嫁人,终身守‘童贞’,显系妖术禁制,蛊惑人心!……伏乞皇上乾纲独断,将首逆二洋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凡习教男女信众,一体连坐治罪,男发黑龙江披甲人为奴,女入辛者库为婢,以绝夷狄蛊惑之根!”
右边一折,则是大学士张廷玉所上,笔调沉稳,忧思深重:
「鄂、豫交界处,白莲教经卷流布乡野,信者渐众。
地方绿营捕风捉影,动辄锁拿无辜;更有奸猾胥吏,借‘查教’之名,敲骨吸髓,勒索良善。
小民畏官如虎,怨气郁结,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臣愚见,教首自当严惩不贷,然胁从习教之愚民,多因生计困顿或一时蒙蔽,情有可原。
若不分首从,一概严刑株连,恐激生大变!莫若严惩借机勒索之贪吏,以平民愤;赦免仅止诵经祈福之习教胁从,着地方官严加管束,以保甲之法登记造册,使其改过自新,方为釜底抽薪、长治久安之策。
」
字里行间力主‘宽严相济’、‘惩首宥从’,却也隐见其主张与朝中某些主张‘严刑峻法’、‘株连震慑’的汹汹之势相抗的艰难。
魏嬿婉常侍笔墨,于前朝暗流已略知一二,那虽未上折却无处不在、力主严办的巨大压力,其源头必是来自军机大臣鄂尔泰及其满人权贵党羽无疑。
殿内烛火跳跃,映着她低垂的眼睫,更衬得她沉静如水,任惊涛骇浪,皆不萦于心。
进忠躬身碎步入内:“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宫里的莲心姑娘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启奏。
”
皇上本就烦郁,此刻更是眉峰紧蹙,不耐地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
莲心几是踉跄入殿,扑通一声跪倒在金砖地上:“奴婢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今日身子……越发不适了,晨起便吐得厉害,连清水都进不得,脸色煞白……”
皇上微抬眼皮,手中朱笔一滞,在奏章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可请太医瞧过了?皇后自己作何言语?”
莲心忙不迭叩头,语速急促:“回皇上,娘娘强撑着说是许是孕期寻常反应,不必劳动太医惊动圣驾。
可……可奴婢瞧着实在凶险万分,心下发慌,六神无主,斗胆冒死来禀,求皇上……求皇上定夺……”
“定夺?定夺!”皇上猛地一掌拍在沉重的紫檀御案上,巨响震得案头那盏盛着残汤的定窑薄胎碗嗡鸣不止,碗壁轻颤,汤匙在碗中碰撞出细碎的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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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拔高的怒喝,裹挟着雷霆之威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回响:“朕又不是太医!她自己的身体自己难道不该上心?后宫诸事自有规制,六宫妃嫔自有其份例!事事都要朕来定夺,朕这皇帝还做是不做了?前朝这堆积如山的折子,哪一件不是关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你们……”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是怒极,却在深吸一口气后,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现在就去,即刻传朕口谕,遣当值太医速去请脉!让她安心静养,莫要胡思乱想!”
“是!是!奴婢遵旨!谢皇上恩典!”莲心如蒙大赦,汗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