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九年,夏。
一场大火,仿佛从天而降,炙烤着富庶的江南。
自春末以来,整个南直隶、浙江、江西等地,滴雨未落。
往日里碧波万顷的太湖,水位下降了足足数尺,露出了大片龟裂的湖床。
原本纵横交错、舟楫往来的河网,多数已断流干涸,只剩下些许浑浊的死水潭,散发着鱼虾腐烂的腥臭。
田地里,早稻的禾苗早已枯黄成一片焦土,晚稻的秧苗更是无水下种。
赤地千里,饿殍始现。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奏报,如雪片般飞入应天府的皇城。
紫禁城的奉天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陛下!苏州府报,流民已达三万!再不开仓,恐生民变!”户部尚书茹太素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
“陛下!杭州府、嘉兴府皆已出现大户哄抬粮价,米价一日三涨,百姓易子而食之惨剧,恐非危言耸听!”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痛心疾首。
朱元璋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铁青,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中,此刻燃着熊熊怒火。
他一掌拍在龙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开仓!放粮!减赋!免税!”老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这些话,咱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年年灾,年年赈,国库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吗?江南乃我大明财赋重地,若江南不稳,国本动摇!除了这些老生常谈,你们这群饱读诗书的文官,就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吗?”
殿下群臣噤若寒蝉。
他们能有什么法子?自古以来,遇上这等天灾,无非就是祈雨、赈济、安抚。
可如今龙王爷像是睡死了过去,祭坛都设了七八座,除了多烧掉些香烛,连一丝云彩都未见。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爷爷,孙臣有本奏。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太孙朱雄英自东宫属官的队列中走出,立于殿中。
他身着青色常服,面容沉静,与周围焦灼慌乱的臣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元璋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孙子,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英儿,你有何话说?”
“皇爷爷,各位大人,”朱雄英环视一周,不卑不亢地说道,“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固然是安抚灾民的必要之举。
但这只是扬汤止沸,而非釜底抽薪。
”
“哦?”朱元璋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何为釜底抽薪?”
“此次江南大旱,根子在于‘水’。
无水,则田地龟裂,禾苗枯死。
就算我们把国库的粮食都运过去,也只够灾民吃一时。
待粮食吃尽,田地依旧是荒田,灾民依旧是流民。
来年,甚至后年,朝廷的赋税从何而来?江南的元气,何时才能恢复?”
朱雄英顿了顿,声音愈发铿锵有力:
“孙臣以为,单纯的赈灾,是为‘输血’。
而真正的救灾,应当是帮助灾区‘造血’!当务之急,不是从遥远的京师运粮,而是就地取材,解决水源问题,让百姓能自救,能恢复生产!”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詹徽皱眉道:“太孙殿下,此言未免过于理想。
天不降雨,河川干涸,这水源又从何而来?”
“天不降水,地中有水!”朱雄英目光如炬,“江南水网密布,地下水脉必然丰沛。
寻常的浅井或许干了,但只要我们能打出更深的井,必然能取到水!此外,太湖、鄱阳湖等大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