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不幸的是,我不认为他们的父母是这样想的。
”
“噢。
”凯特说。
“以前也提过这个问题,凯特,你还记得吗?”
“是啊,我记得。
”
“我和你就此讨论了一下。
是相当严肃的讨论。
”
“是的。
”
“刚才是克罗斯比先生——雅米莎的父亲。
”
“他怎么了?”凯特问。
“他说他周四找你谈了下,”达令夫人拿起最上面那张纸,正了正眼镜查看起来,“周四早上,他送雅米莎来上学的时候。
他跟你说他想和你谈一下雅米莎吮吸拇指的问题。
”
“吮吸手指。
”凯特纠正她。
雅米莎有吮吸中间两根手指的习惯,小拇指和食指则在两边竖起,好像在做“我爱你”的手势。
凯特之前多次看到过这一手势。
本尼·梅奥去年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吮吸手指。
好吧。
他让你每看到一次就制止一次。
”
“我记得。
”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说他不用担心。
”
“就这么一句?”
“我说时间长了,她肯定会自己改过来的。
”
“你说的是……”说到这里达令夫人照着那张纸大声念起来,“你说,‘很可能不出多久她就会自己改掉的,一旦她的手指长长到把自己的眼睛都给戳出来。
’”
凯特笑起来。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当时回答得如此机智风趣。
达令夫人说:“你觉得克罗斯比先生听了这话会是什么感受?”
“我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感受?”
“你可以试着猜一下,”达令夫人说,“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为什么不呢?这话让他觉得你……”她再次大声朗读起来,“……非常轻浮,傲慢无礼。
”
“噢。
”
达令夫人放下那张纸。
“有朝一日,”她对凯特说,“我能想象你成为一位真正的老师。
”
“真的吗?”
凯特以前从未注意到这里也会有职业阶梯。
显然,到目前为止,并未有过此类先例。
“我能想象你管理一整个班级,等你成熟以后,”达令夫人说,“但是凯特,我所说的‘成熟’,并不仅仅指年龄上的增长。
”
“噢,不是的。
”
“我是说你需要具备某些社交技能。
某种策略,某种克制,某种圆滑的技巧。
”
“好的。
”
“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策略,克制,圆滑。
”
达令夫人端详了她片刻。
“因为如果你不具备的话,”她说,“我不能想象你能继续待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地方,凯特。
我希望可以想象。
看在你亲爱的姨妈的分上,我希望把你留下来,但你现在的状况是不尽如人意,甚至岌岌可危的,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
“明白了。
”凯特说。
达令夫人看上去仍不放心,但停顿一下后她说:“很好,凯特。
你走的时候请把门开着。
”
“当然,达令夫人。
”凯特答道。
“我觉得自己进入考察期了。
”凯特对三岁班的助理娜塔莉说。
她俩并肩站在操场上,管着玩跷跷板的孩子,确保没人受伤。
娜塔莉说:“你不是已经在考察期了吗?”
“噢,”凯特说,“或许你说得对。
”
“你这次是犯了什么事呢?”
“我侮辱了一位家长。
”
娜塔莉做了个鬼脸。
她们对家长都有同样的感觉。
“就是一个神经质的控制狂老爸,”凯特说,“一心想把自己孩子调教成小小完美小姐。
”
可就在这时,亚当·巴恩斯带着他的几个两岁学生过来了,于是娜塔莉赶紧转开了话题。
(每当亚当在场时,她总会试图展现好脾气的样子)“怎么了?”他问她们。
娜塔莉说:“没什么大事。
”而凯特则只是傻乎乎地冲着他傻笑,把手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格雷戈里想玩一玩跷跷板,”亚当说,“我就跟他说没准哪个大孩子会让他玩一次。
”
“当然可以!”娜塔莉说。
“唐尼,”她叫道,“你能让格雷戈里玩一小会儿跷跷板吗?”
换作亚当以外的其他人,她可不会这么做。
孩子们应该要学会耐心等待——即使是两岁的孩子。
凯特眯起眼睛盯了她一眼,然后听到唐尼回答:“可我才刚坐上!”
“噢,是这样啊,”亚当立刻插进来说,“那就不公平啦。
格雷戈里,你不想不公平地对待唐尼,是吧?”
然而似乎格雷戈里正是想这样做。
他瞬间泪眼汪汪,下巴开始颤抖起来。
“我知道了!”娜塔莉说,语气热情过头,“格雷戈里,你可以和唐尼一起骑!唐尼当你的大哥哥,和你一起骑跷跷板!”
凯特感觉自己要吐出来了。
她差点就要做出把手指伸进喉咙里的手势,但她忍住了。
幸亏亚当这会儿没往她这边看。
他正在帮着格雷戈里坐上唐尼前面的位子,对此安排唐尼至少并无异议,然后他又走到另一头,把一只手搭在贾森后面,增加重量以保持平衡。
亚当是学校里唯一的男助理,这个英语专业的年轻人长得高高瘦瘦,面目和善,深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唇上长着弯弯的胡子。
达令夫人似乎觉得当初聘用他是个相当大胆的决定,尽管当时大多数学前学校都是有多名男性教职工的。
达令夫人先是让他带多数是男生的五岁班,这个班也叫预备班,因为那里的孩子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只是最好再接受一年的社会化训练。
达令夫人觉得,男教师应该能让这个班纪律严明、组织有序。
然而,亚当实际上是个非常温和的男人,对孩子们轻声细语、关怀备至,于是进来后才做了半年,达令夫人就让他和乔治·安娜换了岗位。
现在他心满意足地照顾着两岁孩子,帮他们擦鼻涕,安慰偶尔吵着想要回家的孩子,每天快到“安静休息时间”时,都能听到他一边漫不经心、催眠般地弹着吉他,一边用含混不清、略带沙哑却盖过吉他的声音唱着摇篮曲。
与多数男人不同,他比凯特高出一大截,然而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在场,她总觉得自己个头太大,笨拙难看。
她会瞬间渴望自己能够温柔一点,娇贵一点,淑女一点,然而却每每因为自己缺乏优雅而羞赧汗颜。
她暗自希望自己有个母亲。
当然了,她曾经有过母亲,但她希望的是有个教会她如何更好地为人处世的母亲。
“在‘安静休息时间’我看见你经过我们教室,”亚当一边帮孩子们玩跷跷板一边对她说道,“达令夫人对你有意见?”
“不是……”她说,“你知道的。
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个我关心的孩子的问题。
”
娜塔莉用鼻子哼了一声。
凯特瞪了她一眼,于是她又做出一脸夸张的“噢,我错了”的表情。
如此显然易见,娜塔莉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知道她对亚当迷恋得不能自拔。
上周,全校沸沸扬扬地传着一件事:亚当送了索菲娅·沃森一个他亲手做的捕梦网。
“哇哦!”每个人都惊叹道。
但凯特觉得,他这么做可能只是因为索菲娅是和他一起带二岁班的助教。
策略,克制,圆滑。
策略和圆滑有什么区别?或许“策略”指的是礼貌地说话,而“圆滑”指的是根本就不说话。
不过,“克制”不是包含这个意思吗?“克制”不是可以涵盖这三点吗?
人们习惯于挥霍语言,凯特注意到。
他们说的话远超过必须说的。
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家,因为天气很好。
早上的时候还是冷飕飕的,后来便暖和起来,这会儿她没穿外套,而是把它随意地搭在肩头。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对信步闲逛的情侣,女孩正在讲着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琳达的女孩。
凯特打算赶超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