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西?我爸爸妈妈有时候真倔。
”
“哦,不,他们人挺好。
”特蕾西违心地说。
紧张了一个晚上,她已经疲乏不堪,但来到她的房门前时,她问道:“你进来吧,查尔斯?”她需要他的拥抱抚慰,希望听他说:“我爱你,世上谁也无法把我们拆散。
”
他说:“今天不了。
明天早晨我有好多事要做。
”
特蕾西掩藏住失望的情绪:“当然,我明白,亲爱的。
”
“明天见。
”他匆匆吻了她一下。
她望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公寓里着了火,震人耳鼓的一连串火警铃声蓦地撕破了室内的寂静。
特蕾西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在黑暗中睡眼朦胧地嗅着,想辨别出着火的烟味。
铃声还在响。
她这才慢慢明白过来:是电话铃。
床头的钟指在凌晨两点三十上。
她的第一个惊恐的念头就是——查尔斯出事了。
她抓起电话筒:“喂?”
远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特蕾西·惠特尼吗?”
她迟疑了一会。
是不是那种调戏妇女的电话……“你是谁?”
“我是新奥尔良警察厅的米勒警长。
您是特蕾西·惠特尼吗?”
“是的。
”她的心跳起来。
“我要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
”
她的手攥紧电话筒。
“关于您的母亲。
”
“我——我母亲出事了?”
“她去世了,惠特尼小姐。
”
“不会的!”她嚷了一声。
这的确是那种调戏女人的电话,那个坏家伙想吓唬人。
妈妈无病无灾,活得很好。
我非常,非常爱你,特蕾西。
“我很不情愿用这种方式通知您。
”那声音又说。
这是真的。
是一场噩梦,却又是真事。
她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和舌头都僵住了。
警长的声音在说:“喂?惠特尼小姐?喂?”
“我马上乘飞机出发。
”
她坐在公寓套间小小的厨房里思念母亲。
她怎么会死呢!总是那么活跃,充满生气。
她们相处得那么亲密无间。
从特蕾西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起,碰到麻烦事就去找妈妈。
她们谈论学校,男孩子,后来又一道谈论男人。
特蕾西的父亲去世之后,好多人跑来商量,想收买她父亲的公司。
他们愿意付一大笔钱,足够让多莉丝·惠特尼快快活活地度过下半辈子,但惠特尼太太坚决不卖。
“你父亲创办了这家公司,我不愿意轻易抛弃他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家业。
”母亲把公司经营得十分兴旺发达。
妈,我多么爱你,特蕾西想。
你永远见不到查尔斯,也永远见不到你的外孙了,她哭了起来。
她煮了一杯咖啡。
她在黑暗中坐着,咖啡凉了。
她极想给查尔斯打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叫他到她身边来。
她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钟。
凌晨三点三十分。
她不愿吵醒他。
她打算从新奥尔良给他挂电话。
她不知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他们的结婚计划,但马上又为这个念头感到羞愧。
这种时候怎么能考虑自己的事情?米勒警长刚才说:“到这儿之后马上叫一辆出租车到警察厅来。
”
为什么要去警察厅?为什么?出什么事啦?
站在人流熙攘的新奥尔良机场等行李,焦躁的旅客们在身边推来挤去,特蕾西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想挤到行李传送台跟前,可谁也不愿给她让路。
她的心情越来越紧张,想到马上将不得不看到的情景,她不寒而栗。
她不断安慰自己,也许他们搞错了。
但那几句话始终在她脑子里回响:我要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她去世了,惠特尼小姐……我很不情愿用这种方式通知您……
特蕾西取到行李后就坐进了一辆出租汽车,向司机重复了一遍警长告诉她的地址:“南布罗德街715号。
”
司机对着后视镜朝她咧嘴一笑。
“去警察的山寨吗?”
特蕾西不想说话。
现在不想。
她心乱如麻。
汽车向东朝彭查特兰湖堤公路驶去。
司机继续聊天。
“到这儿来看热闹吗,小姐?”
她不知他说的热闹是什么,但她想:不,我是来奔丧的。
她听得见司机的说话声,却听不进他在讲什么。
她僵直地坐着,对窗外迅速掠过的熟悉的景色视而不见。
直到接近法语居民区时,特蕾西才觉察到逐渐增大的喧闹声。
那是激情鼎沸的人群在一问一答地高喊着一种古代祷文。
“只能载你到这儿了。
”司机告诉她。
特蕾西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
成千上万的人吵吵嚷嚷地挤满了前边的大街和人行道,他们戴着面具,扮成龙、巨鳄或者异教诸神。
人们奏着音乐,拥着彩车,手舞足蹈,如醉如狂。
“得赶紧溜,不然他们会推翻我的车。
”司机说。
“是个什么狂欢节,真见鬼!”
对了,现在是2月,全城都在庆贺四旬斋的到来。
特蕾西爬出汽车,提着箱子站在路边。
她立即被卷进呼啸、舞蹈的人群。
这场面令人憎恶,是在过鬼节,千万个复仇女神在为她母亲去世而喝彩,有人夺走了特蕾西手中的提箱。
一个扮成魔鬼的胖汉搂住她亲了一下。
一只“鹿”在她胸前摸了一把,一头“大熊猫”从背后抱住她,把她举了起来。
她挣脱身子想跑,可跑不出去。
狂欢的人流将她卷走,她流着眼泪,束手无策。
当她最后冲出人群,逃进一条僻静小街的时候,人都要发狂了。
她静静地站了好一阵,靠着路灯柱深深地吸气,逐渐平静下来。
她开始朝警察厅走去。
米勒警长是个中年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愁容,似乎真正为自己扮演的角色感到不安。
“对不起,没能去机场接你。
”他对特蕾西说。
“不过,全城的人都在发疯。
我们清点了你母亲的物品,只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所以就跟你联系了。
”
“请告诉我,警长先生,我妈——她出了什么事?”
“她自杀了。
”
她感到一股寒气袭入心头。
“那——不可能!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活得好好的!”特蕾西的嗓音都变了。
“她给你留了一个字条。
”
太平间是个冷漠、阴森的地方。
特蕾西被带领着穿过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走进一间消过毒的空荡荡的大房间,她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空房间。
这里有好多死人。
有一个是她的亲人。
一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走到墙边,握住一柄把手,拉出巨大的抽屉。
“想看看吗?”
不,我不想看铁屉里那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想让时间倒退几个小时,回到她听见火警铃声的时候。
那最好是真正的火警铃,不是电话铃,也不是母亲去世的噩耗。
特蕾西缓步向前,每走一步心里就一阵发紧。
她呆呆地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