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用锦缎包着的匣子递给宋嘉言,笑道:“是我和哥哥贺你的生辰礼。
”
秦斐笑道:“真是巧了。
”说着令丫鬟捧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我、大哥、二弟送你的。
”
宋嘉言一一道谢。
大家热热闹闹地回家,到家时老太太、太太都已经歇下了,打听父亲,得知宋荣出门,还未回来。
于是,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秦家就送来了消息,那孩子已经找着人家了。
果然如同李睿所言,出身非同寻常,竟是承恩公方家的孩子。
方太后的哥哥——承恩公方远阳亲自带着儿子方承业到秦家道谢。
秦峥十分谦逊,未曾忘了提一句宋家,道:“是舍弟与宋家弟弟偶然遇到了令孙,搭一把手而已,实不敢当公爷的一个谢字。
”
承恩公可不作此想,若非遇着秦家人,说不定这孩子就没了,笑对秦老尚书道:“帝都皆知老尚书教子有方、教孙有道,如今看令孙谈吐有致,举止有度,令我好生羡慕。
”
方家真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唯因这是方太后的娘家、昭文帝的亲舅舅,大家也便敬着抬着些。
秦老尚书客套几句,方家留下重礼,满腹感激地离去。
然后,方承业又亲去了宋家道谢。
因为捡的是承恩公家的孙子,这事儿帝都上下知道的不少,就是太后也在宫里赞了一回秦妃贤惠。
宋荣与秦老尚书皆是与有荣焉。
只是,宋荣尚未高兴两日,便发现大事不妙,人家丢的孩子找着了,他家孩子却跟着丢了。
宋嘉让当然不是无故失踪的,他已经十四岁,生得人高马大,又会些拳脚功夫,就是拐子也拐不了他!这突然间不见,自是有缘故的。
缘故还得从秦家说起。
秦峥因在准备秀才试,嫌家里吵闹,不能安心习书。
于是,秦峥就搬去了庄子上复习功课。
宋嘉让与秦峥自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得了,俩人又一道在秦家家学念了好几年的书,是绝对的好友。
秦峥去庄子上念书,宋嘉让禀告了父亲,准备跟秦峥一并去庄子上住两日。
如今,宋嘉让不再去学里,又是浑身精力使不完的年纪,宋荣打算给儿子找的武进士还未找好,看宋嘉让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也就准了。
结果,宋嘉让这一去就不见了。
当然,宋嘉让不是一个人失踪的,他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方子成,骑着自己的马,带着自己的刀,还带足了衣裳,才不见的。
这怎么看怎么像离家出走。
根本不必费心思量,宋荣一想便知,宋嘉让这是跟着李睿他们走了。
宋荣也没令家人大找,找来秦峥一问,秦峥规规矩矩道:“让兄在庄子上住了一日,就说不放心家里要回去,小侄还以为让兄是回家了。
”
宋荣冷笑道:“你们倒是关系很不错。
”考个小秀才,还值当大张旗鼓地去庄子上念书?如今想来,怎么都觉着不对劲。
他指点秦峥功课这一年,秦峥的文章,假以时日,明年考个举人都是十拿九稳。
凭秦峥这种稳重的性子,秀才试真犯不着这样大费周章。
一时不慎,竟给几个小辈涮了。
宋荣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秦峥一副老实相,道:“小侄虽与阿让交好,也不会不顾叔父心情任意妄为的。
倒是年前听阿让念叨过西蛮北凉什么的,其他的,小侄实在不清楚了。
”
宋荣道:“好了,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回去吧。
”
秦峥恭敬地退下,心中暗叹:帮了大舅子,就得罪岳父,真是两头受气的差事啊。
秦峥回家歇了一夜,去祖母那里请安时,正见母亲秦三太太眉飞色舞地说:“承恩公家的女孩儿我见了,哎哟,再没有见过那样乖巧招人疼的女孩儿了,不仅模样出挑,更识规矩,谈吐举止都好,真正难得。
”因家里儿子捡了承恩公府的小孩儿,承恩公夫人特意设宴招待秦宋两家人。
秦三太太去了,回家就是眉飞色舞地一通念叨。
婆媳二人见着秦峥,都笑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庄子上念书吗?”
秦峥给祖母、母亲请了安,道:“孙儿有些课业文章忘带了,小厮们不知道,我怕他们拿错,就回来一趟。
”
秦峥问:“母亲去承恩公府了?”
秦三太太笑道:“可不是嘛,承恩公夫人和气得很,还见了他家的女孩儿,乖巧又伶俐。
”比宋家的丫头强了百倍。
秦峥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道:“那就好。
祖母、母亲,若无事,我就去念书了。
”
婆媳二人万分欣慰地说:“好,去吧。
”
秦峥没去念书,反是去了妹妹的院子,找妹妹说话。
秦斐见到兄长也格外高兴,请兄长进屋喝茶,关切地说:“庄子上一冬天也不动烟火,肯定冷的。
哥哥何必非要去庄子上念书?在你院里,叫丫鬟们做事时轻着些,照样没人打扰哥哥念书的,不是一样清静?”
不去庄子如何助宋嘉让脱身呢?秦峥笑道:“庄子上不一样。
”又问妹妹,“跟着母亲去承恩公府了?”
秦斐点点头,道:“哥哥那天捡到的小公子,是承恩公世子的三公子。
”
“三公子是怎么走失的?就是上元节出门也不至于没有丫鬟婆子小厮仆从跟随,怎么会好端端地把个孩子给丢了呢?”
人家内宅之事,秦斐如何思量得透,只得一笑,道:“哥哥这样一说,的确可疑。
”
秦峥问:“都谁去了?”
“承恩公府就请了咱们两家人,母亲带了我,宋婶婶带了语妹妹。
到承恩公府时,他家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有姐妹们,都见到了。
”
秦峥问:“言妹妹没去?”
“听语妹妹说,言妹妹身子不舒坦。
”
秦峥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什么不舒坦,那丫头一年到头都鲜有生病,怕是猜到了此节,方未去承恩公府。
秦峥叮嘱道:“以后,你也少跟着母亲去承恩公府。
”大户人家,就是偶有阴私,也没有这样莫名其妙丢孩子的。
听哥哥这样一说,秦斐也有几分不悦,道:“不用哥哥说,以后我也不会去的。
承恩公世子的二公子好生失礼,我们原在承恩公夫人的屋里说话,我和语妹妹头一回去他家,那位二公子瞧着身量跟哥哥似的,十三四岁肯定有的,竟然不令人通报就直接进去,我和语妹妹想避一避都来不及。
就算他家是太后的母族,子弟这样不知规矩,也很令人恼怒。
偏偏承恩公夫人还不以为然呢。
我看他家姐妹的神色,竟早是习惯了的。
”
秦峥眸色一沉,道:“咱家是清流出身,方家为外戚,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
”
“听母亲说,他家女孩子也极为出挑?”依礼法,秦峥这样的年纪,自然不该去打听人家闺阁女孩儿。
只是,秦峥并非那种迂腐之人。
何况,他素知母亲糊涂,便问一问妹妹,也好知己知彼。
秦斐道:“瞧着是不错,都挺和气的。
只是一样不好,都是庶出。
”
秦峥立刻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家。
宋荣正在问宋嘉言知不知道宋嘉让出门的事,宋嘉言微惊:“大哥偷着跑啦?”
“你知道?”
“看也看得出来啊,他憋着心气儿去西蛮、北凉呢。
不过,干吗偷跑出去啊?跟爹爹说一声再出门还不一样吗?”宋嘉言还有些担心,“也不知带够银子没有。
爹爹,你管大哥管得太严厉了,又不能与他沟通,不然,大哥应该不会偷跑的。
”宋嘉言问,“没送信回来吗?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这种混账孩子!宋荣恶狠狠地说:“回来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又叮嘱女儿,“先不要跟老太太说,省得老太太着急。
”
宋嘉言点头:“知道了。
”
第二日就有人送信到家。
信是宋嘉让写的,大意是他出门游历了,家人不必担心,年下就回来了。
得了宋嘉让的信,宋荣方放下心来,这事瞒不住,晚上便将事与老太太说了。
不待老太太哭天抹泪地要孙子,宋荣先是大怒,喝道:“待把那混账擒拿回来,我非扒了他的皮!”
见儿子恼了,老太太顿时没了脾气,反是抓着儿子的胳膊抱怨:“你这又是发什么狠?小孩子家,爱玩儿爱闹的是天性,出去就出去呗,只要人好好儿的就成。
都是你这做老子的,天天黑着一张脸,孩子们见你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就是想出去玩儿也不敢好好儿说,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
宋嘉言忙作势劝道:“爹爹,好歹有大哥的去向了,莫恼了。
您这一恼,叫祖母跟着担心呢。
”又劝老太太,“祖母放心吧,去年大哥都跟着大船出过海,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且,大哥信上不是说了嘛,会定期写信回来。
他这么想出门游历,就让他出去好了。
等走烦了,就知道家里的好处了。
”
老太太一声长叹:“还是我的诺哥儿好。
”
宋嘉诺笑得乖巧:“我每天都来陪祖母说话,祖母也不要生大哥的气,人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以前听祖母说,父亲十二岁就自己去县城、州府考秀才了。
”
诸人纷纷劝着,老太太渐渐地安下心来。
宋荣私下又问宋嘉言:“李睿有没有信送回来?”
宋嘉言道:“我估计大哥肯定是去找李睿他们了,不然,他何必这时候走呢?父亲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又劝宋荣,“要我说,父亲也不必急于叫大哥考武举,父亲自己是少年成名,大哥暂缓一缓无妨的。
”
“你以为武举一考就中的?”自来科举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宋荣心中早有盘算,道,“你大哥武艺我倒不担心,文章上却要狠狠地补一补。
武进士也是三年一考,若三次不中,就是十年光阴,哪里耽搁得起?”
宋嘉言笑道:“要是考十年都考不中,爹爹干脆给大哥捐个官儿好了,也不用浪费这许多光阴。
”
“这官儿,能不捐,还是不捐的好。
”宋荣倒不是舍不得银子,他是为儿子的前途考虑。
宋嘉言道:“大哥以后是走不了文官路线的,若是以武官晋身,非有战功无以升迁。
立战功最快的地方就是边境,现在叫大哥去一去西蛮、北凉,也没什么不好。
”
宋荣摇头:“不行,你如何知晓边境战况的凶险。
”一不小心就没命,那他情愿儿子老老实实地做个小官儿了。
当然,若是安排得当,也没人敢叫他儿子丧命,到时弄些战功并非难事。
宋荣脑筋向来灵光,先时不过未想到此处罢了。
经宋嘉言一提醒,宋荣立刻走了几分心思。
宋嘉言一笑道:“我只是这样一说,以后大哥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的。
大哥若无此志向,叫他去他也不会去。
若他有这个意思,现在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如今天下太平,许多商人往来于西蛮、北凉之地。
父亲不必太过担心,大哥是出去游历,总比许多人家的子弟吃喝嫖赌的好啊。
”
宋荣长眉微挑,他宋荣的儿子敢吃喝嫖赌,不打烂了他们!打发宋嘉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若李睿有信来,与我说一声。
”
宋嘉言笑眯眯地走了。
宋荣望着女儿离开时笑眯眯的狐狸相,非常怀疑宋嘉让能成功偷跑出去,与宋嘉言有莫大的关系。
又过两日,李睿的信终于到了。
信中一副不知所措的语气,以表示自己对于宋嘉让离家出走之事惶恐不安,借此洗清自己的嫌疑。
宋荣如今已经勉强接受宋嘉让游历的事,只要儿子平安,也就不追究了。
倒是秦峥,秀才试后,一举夺得案首之位。
秦家素来矜持,并未摆酒庆贺,不过,家中老少也美得够呛。
秦老尚书赏了报喜的奴才,对秦峥道:“你这一年来,长进颇多。
若无子熙尽心尽力地指点于你,你如何能有今日呢?叫你祖母给你备份礼,现在就过去。
”
秦老太太笑道:“我早备好了。
”孙子比老头子当年可出息多啦,越看越出息。
秦老太太道:“咱们两家通家之好,去了别忘了给宋家老太太请安。
”她早猜到孙子能中秀才,就提前备下了礼。
“是。
”
秦峥赶去宋家送礼,秦老尚书欣慰地拈着胡子道:“阿峥比我那时有出息多了,我二十二岁才中秀才。
”
三子秦凤初笑道:“明年正是秋闱,若能一鼓作气才好。
”望子成龙,古今皆是。
“先进国子监。
”秦老尚书道,“咱们这样的家境,阿峥侥幸中了案首,少不得许多人赞他。
家里人断不能再去捧他,万不要把好好的孩子捧杀了。
”
秦凤初心下一凛:“父亲说得是。
”
“就是阿峥的婚事,别人瞧他有个星点儿出息,难免打听,莫叫孩子在这上面分心。
”
听父亲这样讲,秦凤初面上微热,道:“父亲放心,儿子晓得的。
”对那糊涂老婆,秦凤初唯有叹息。
秦峥去的时候,宋荣未在家。
秦宋两家交情摆着,他要给老太太、太太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