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什么,但在乡下,已是地主级别的人物了。
辛永福之所以会求助外甥,自然有自己的思量。
辛永福过身后,余下老婆带着一儿一女,儿女尚且年幼,而辛老太太,瞧着实不像有主意的人。
辛永福是个老实人,从宋荣做了高官,辛永福依旧老老实实地在老家种田就能知晓,这人本分。
但临去前的种种不放心,还是让辛永福选择了求助侍郎府。
辛永福这样的品性,不论贫富贵贱,都令人敬重。
宋嘉让头一回办这样的大事,又是嫡亲的舅公家,何况来前宋荣早细细地叮嘱过他,所以,宋嘉让办得挺认真。
但有不懂的,便问方管事。
发丧完毕,宋嘉让便跟舅婆辛老太太商量着去帝都的事,辛老太太并不是个有主见的人,抹着眼泪道:“你舅公去前跟我说过,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房子找人看着就成,就是,就是还有百来亩的地可怎么办?”
不待宋嘉让说话,便有一长眉细眼、四十来岁、两眼精光的中年妇人道:“大嫂,这有何难?大嫂若是信得过我,叫我们那口子种着,自家人,岂不比外人实诚?”
宋嘉让认得这妇人,说来也非外人,是辛永福同父异母的妹妹辛永莲。
宋嘉让道:“二姨婆,这事儿,还是叫舅婆自己做主的好。
”宋嘉让毕竟年少,头一遭回老家,宋荣也有不放心,早将辛家的事一一给儿子交了底,以免儿子受骗。
宋荣只与辛永福一房关系较好,余者姨舅都是平平。
且宋荣在帝都为官之后,本想让辛永福一家子到帝都去方便照看,辛永福却是故土难离,不愿去帝都。
倒是与宋荣关系平平的姨舅们都恨不能去帝都沾些光,宋荣何等精明之人,哪里会叫他们沾了光去?
如今宋嘉让体体面面地回乡,自然有的是人来巴结。
不过,宋嘉让自幼长于帝都,他性子虽有些粗,该有的心眼儿还是不缺的。
宋嘉让不愿叫辛永莲占了孤儿寡母的便宜,辛老太太又实在没个主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话来。
倒是辛老太太的女儿辛竹筝上前道:“我们商量好了,这次去帝都,蒙表兄收留,是不会再回来了,房子田地便都卖了。
只是一时不好寻买家呢。
”
辛竹笙生得皮肤微黑,面上有些不忍,试探地问妹妹:“全卖了啊?”
辛竹筝一身素衣,眉目并不出挑,身姿却是少女独有的窈窕,鬓上还簪了朵白花,瞅着母亲与兄长道:“娘,哥,表哥叫了侄子来接咱们,咱们去了帝都,托表哥找个差事干,跟表哥也有个照看呢。
”
辛老太太说:“丫儿,这屋子是咱的家呢,咱辛家的祖宅,可不能卖。
”
辛竹筝道:“那宅子便不卖了,就把地卖了吧。
”
“是啊。
”辛竹笙道,“祖屋不能卖。
”
辛老太太是个没主见的人,辛竹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是辛竹筝拿主意了。
宋嘉让稍稍知道些经济,这辛家庄离帝都并不远,他们骑马两日就到。
既有百十亩地,宋嘉让觉着,倒不如租出去,以后每年吃租子,哪怕银两不多,也是个细水长流的事。
这一下子卖了,所得亦不过几百两银子而已。
宋嘉让刚想建议一二呢,方管事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宋嘉让便没有说话。
方管事垂手道:“既然舅老太太这样说,不如便将此事交给奴才,奴才着人留下将事情处置好,容后再跟舅老太太回禀。
舅老太太看,可妥当?”
辛老太太至今犹不习惯这些大户人家下人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她有些紧张,连连道:“好,好,麻烦了。
”
方管事恭恭敬敬:“是奴才的本分。
”
宋嘉让道:“舅婆,这里的事让方管事来办,不如咱们先回帝都。
家里祖母、父亲都惦记着舅婆、表叔和表姑呢。
”
辛老太太点了点头。
辛永莲忙道:“侄孙儿头一遭回来,咱们这里没什么好的,一些土物,给你父亲和大姐姐尝尝。
”
“是啊,东西不少,我跟侄孙儿一并送去帝都吧。
”说话的是辛永莲的弟弟辛永喜。
宋嘉让早有宋荣传授的心得,端坐着不动,只将下巴略略抬起,脸上浮现丝丝傲气,对方管事道:“方管事,这些事你来处理,我与舅婆、表叔、表姑先回帝都。
”
方管事恭敬地应了一声。
宋嘉让带着辛老太太和辛竹笙、辛竹筝回到家里,门房里的奴才一面出来给宋嘉让牵马请安,一面急跑二门去给里头传信。
就在昨日,宋荣已将舅舅过世的消息告知了母亲,宋老太太果然一通痛哭,还是宋荣解劝:“明儿个让儿就带着舅母和表弟表妹来家里了,娘你哭坏了身子,谁来劝解舅母呢?”
宋老太太伤心极了,一面捶打着儿子,一面哭:“你就瞒着我吧,都瞒着我……”又抱怨兄弟,“怎么不早来信儿呢?早些来信儿,找了好大夫去给你舅舅看病,总不至于这么早就去了啊。
”
待宋老太太哭了一阵,宋嘉言奉上一盏温茶,道:“舅婆和表叔、表姑明天就到了,这屋子怎么收拾,祖母可有主意了?”一句话轻巧地将老太太的注意力引开。
老太太抹着眼泪,在宋嘉言的服侍下喝了两口茶水,道:“我这院子宽敞,你舅婆这把年纪,又刚经了你舅公的事……”说到弟弟,老太太再一通哭,继而道,“至于你表姑,年纪倒跟你差不多。
”
宋嘉言闻弦歌而知雅意,温声道:“我一个人住得寂寞呢,有表姑来,我们做个伴儿正好。
而且,我也能劝着表姑一些呢。
”
老太太对宋荣说:“竹笙年纪不小了,叫你媳妇在前面收拾个院子出来吧。
”
宋荣点头:“都听老太太的。
”
宋嘉言又问:“舅婆年纪也大了,跟老太太一个院子,正好老姑嫂说说话呢。
只是,若一个卧室倒有些不合适,我看东头屋里宽敞亮堂,不如把老太太东厢里收拾出来,暂给舅婆住。
还有,舅婆、表姑、表叔要用的被褥铺盖,再者,衣裳什么的也提前预备几身,知道他们不缺这个,但这是咱家的意思呢。
”宋嘉言说得客气,依宋荣的脾气,自己发达了,总不会忘了舅家。
不过,哪怕辛家不缺吃喝,在乡下,衣食用度定不能与侍郎府相比。
这样提前备了衣裳,也是不叫人小瞧辛家人的意思。
老太太连连点头,宋嘉言道:“这个我也不大懂,不如请太太过来,爹爹也在,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老太太给指点着,不要怠慢了舅婆、表姑、表叔他们呢。
”
宋荣立刻吩咐道:“去叫太太过老太太这边儿来。
”
小纪氏来得很快,宋嘉言将事大致与小纪氏说了。
小纪氏柔声道:“这些,我倒是考虑到了,被褥铺盖都是现成的,就是前头的院子也着人收拾好了,就在让哥儿院子旁边儿。
听说表叔年纪跟让哥儿差不多,倒叫他们叔侄多亲近亲近呢。
就是衣裳,我料子备下了,尚未做好呢。
”
老太太本就不喜小纪氏,因弟弟死的消息,老太太心情极差,见衣裳还没做好,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如个孩子想得周到。
你们早知信儿的,房子都能提前收拾好,怎么衣裳就没做一件出来……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们乡下来的……”说着,老太太又是一阵伤心,拉着儿子的手道:“老大,我不管你媳妇是怎么想的,你舅舅以前是穷,但没薄过咱们家,你可不能学那些势利眼,瞧不起你舅舅啊。
”
小纪氏被老太太噎得两腮赤红,急急辩白:“是媳妇所虑不周,老太太,媳妇万不敢对舅父家有不敬的想法儿的。
”
老太太擦一把泪,也没讽刺小纪氏的心思,说:“行了,你去办吧。
我就盼着等我那可怜的弟媳、侄儿、侄女来后,你能周全些。
”
小纪氏眼圈儿微红,望向丈夫,想让丈夫为自己分辩几句。
宋荣正一门心思哄劝老娘,哪里有怜花之心,便未注意小纪氏一脸的楚楚可怜。
站了一时,听宋老太太说了那几口子平日所好,余下再没什么话,小纪氏方下去安排,勿使老太太再挑出毛病来才好。
第二日,宋嘉让便带着舅婆辛老太太,以及表叔辛竹笙、表姑辛竹筝回了家。
老姑嫂二人一见面,先是抱头一顿哭,辛竹笙辛竹筝是死了爹的人,都红了眼圈儿。
好在有诸人解劝着,宋老太太与辛老太太方好了些,辛竹筝自己眼圈儿微红,劝母亲道:“娘这样,惹得姑妈也十分不好受呢。
”
另一边,宋嘉言劝宋老太太:“祖母,我们嘴笨,您劝一劝舅婆,别叫舅婆伤心太过呢。
”
一堆人解劝着,两位老太太堪堪收了眼泪,之后才是一家子长辈晚辈相互厮见过。
辛老太太是个柔弱的性子,此时,嘴里没有半句不好的话,尤其狠赞宋嘉让,说:“若不是让哥儿过去,我又是个没本事的,大小子十二,大丫头十岁,嫂子,我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幸好让哥儿去了,样样帮我拿了主意。
”
辛竹笙并不是个伶俐的人,嘴里道:“是啊,是啊。
”
倒是辛竹筝一双眼睛灵活得很,以前小时候,她也跟宋荣、宋耀两位表哥玩儿过,只是,后来的印象便浅了。
不过,她知道两个表哥都做着大官,威风得很。
而且,自己家里受表哥们的资助,慢慢置了良田,有了产业,在辛家村也是数得着的富户。
村里的丫头们见了她,都会露出羡慕又讨好的神色来。
如今,真正到了帝都,到了表哥家里,辛竹筝心中的震撼犹未平息,一双眼睛觉着都不够用。
屋里这么些漂亮的说不上名字的东西,还有表哥一家人身上的那种形容不出的高贵仪态,辛竹筝心里又是羡慕,又觉自卑。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眼瞅着就到晌午了,宋嘉言温声道:“祖母,舅婆、表叔、表姑远道而来,眼看就要用饭了,不如我先带着表姑去梳洗一番,也叫表姑看看我们的院子,以后长住呢。
”
宋老太太笑:“对,对,你带着筝儿去吧。
”又对辛竹筝道:“言丫头是你侄女,你长她两岁,你们年岁相当,做个伴儿吧。
言丫头早把屋子给你收拾好了,筝丫头,你瞧瞧去,若还缺什么差什么的,跟言丫头说啊。
”
辛竹筝小声道:“肯定样样都好的。
”细长的眼睛望向宋嘉言道,“麻烦言儿了。
”
宋嘉言拉起辛竹筝的手,笑道:“表姑,以后咱们一道吃一道住,总这样客套,怪累人的。
”说着,拉着辛竹筝去了自己的院子。
宋嘉言虽小辛竹筝两岁,不过,不知是宋嘉言自幼营养到位,还是天生基因好,她个子高挑,与辛竹筝倒差不多。
小纪氏的衣裳没做好,宋嘉言笑:“表姑的衣裳,太太已命人去做了,只是怕没有这么快。
若表姑不嫌弃,我倒是有几件素色衣裳,我们身量相仿,不如表姑试试看?”辛竹筝自己也带了衣裳来,只是,宋嘉言瞧着宋竹筝穿的不过是普通绸面的素裙,料子款式都不相宜。
于是,便有此一言。
辛竹筝问:“言儿的衣裳定是好的,我哪里会嫌弃。
倒是我穿了你的衣裳,你穿什么呢?”
宋嘉言一笑:“表姑莫担心,我还有呢。
”
两个人说话间,大丫鬟翠蕊已带着小丫鬟找了一套全新的素衫来。
这也是老规矩了,古人姻亲多,重礼法,大户人家,主子们每年素衫都会做几件预备着,免得临时有事。
宋嘉言又引辛竹筝到了西侧的屋子里,笑道:“这是我给表姑安排的,也不知表姑的喜好,表姑暂且住着,以后慢慢拾掇也来得及。
”
辛竹筝应了,宋嘉言留下个丫头帮辛竹筝换衣裳。
不同于母亲的柔弱与哥哥的老实,辛竹筝倒是有几分心思。
她早知表兄做着高官,来之前特意将最好的衣裳换了,但,直至她踏进表兄家才知晓了什么叫天差地别。
这样软软滑滑又极贴身的料子,不要说穿,辛竹筝根本见都从未见到过。
女孩子怎会不喜欢呢。
可喜欢的同时,辛竹筝心下又有一种深深的卑怯升起。
待辛竹筝换了衣衫出来,宋嘉言笑道:“果然是极合适的。
”又拉了辛竹筝的手到妆台前,打开一只首饰盒,宋嘉言道:“表姑在孝中,不宜用金的,我挑了些银饰,或是珍珠、白玉的,表姑看喜不喜欢?叫小春伺候着表姑梳头如何?”
一件衣裙,辛竹筝接受起来没什么压力,但这么多的首饰,辛竹筝忙道:“我也有几样首饰,言儿,这太贵重了。
”
宋嘉言向来大方,握着辛竹筝的手道:“表姑,都是一家人,何必外道?这是给表姑的,你要不收,就是拿我当外人呢。
表姑只管放心用,我还有呢。
”
辛竹筝这才感激万分地收了,心脏却是一个劲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不但衣裳首饰,便是胭脂水粉之类,宋嘉言也都给辛竹筝单备了一份。
辛竹筝是要长住的,这些东西,自然是单备一份更加方便。
辛竹筝的头发重新梳过,发间簪一支银雀钗,辫上束的是珍珠环,手上佩了银镯,腰间悬了白玉,顿时气派大有不同。
待二人折回了老太太院里用饭,便是辛竹筝的亲娘辛老太太也多看了闺女两眼,感激得话都不知要怎么说了。
宋老太太格外高兴,狠赞自家孙女,道:“再没有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