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言丫头更周全的了,看她们姑侄就知是极投脾气的。
”
辛老太太点头,嘴里不停地说:“大姐说得是,大姐说得是。
”
宋嘉言笑:“我从小跟着祖母长大,都是跟祖母学的。
”
这马屁拍的,宋荣微微浅笑,见宋嘉让与辛竹笙也来了,辛竹笙穿的是宋嘉让的衣裳,宋嘉让个头儿高大,辛竹笙穿着,稍有一些大了。
及至用过团圆饭,大家说了一会儿话,用过茶,便各回各院歇着了。
老姑嫂自然有许多话说,宋荣带着辛竹笙与宋嘉让去了前院,小纪氏则与一双儿女回了主院。
一到自己院里,小纪氏便吩咐道:“绿云,收拾两匣子银首饰给表妹送去,就说是二姑娘送给表妹的。
”想着辛家可能出身平平,但小纪氏从未料到辛家人竟是这种景况,穿的尚不如家里二三等的婆子。
她早瞧出辛竹筝后来佩戴的首饰都是宋嘉言的东西,小纪氏恨得牙根儿痒,又给这死丫头抢了先。
如今,只得补救了。
宋嘉诺说:“母亲,我也去前院看一看表叔吧。
”
小纪氏揉着额头:“好,去吧。
去问问,你表叔可缺什么,你来跟我说,我再着人给你表叔送去。
”
宋嘉诺应了。
宋荣正在书房与辛竹笙说话,无非是问了些关于舅舅怎么得病怎么调养怎么过世,又问辛家庄的家业如何处置。
得知田亩有方管事看着在卖了,宋荣道:“这样也好,表弟和让儿、诺儿去学里念几年书,之后找个差事,就不要再回辛家村了。
”
辛竹笙是个实在人,说:“表哥,以前在村里,爹拿银子叫我在秀才的学堂里念过几年书,秀才说我不是这块料。
后来,就没再去了。
”
宋荣温声笑道:“就是以后不考什么秀才功名,多认几个字,多念几本书也不错。
”
辛竹笙点头:“我听表哥的。
”
这边正说着话,宋嘉诺来了。
宋嘉诺向来懂事,说:“父亲,我来看看表叔,看表叔东西可够用。
若是表叔缺什么,我跟母亲说,再给表叔送来。
”
宋荣欣慰道:“正好,你带着你表叔在家里宅子里逛逛,叫下人认一认,别叫他们怠慢了你表叔。
”
宋嘉诺便带着辛竹笙出去逛宅子了。
宋荣看向宋嘉让,问:“你舅公的丧事,可还顺利?”
宋荣规矩严明,宋嘉让忙站起来,垂手禀道:“还顺利,那县里的县太爷听说了,还来给舅公上了炷香呢。
就是其余几个舅公姨婆,我看他们的意思,很想跟着一道来帝都,我没敢应。
”
“没应是对的。
”宋荣看向长子,淡淡道,“便是要行善积德,也得明白什么样的善可以行,什么样的善不能行!”
宋嘉让连忙应了。
想一想,宋嘉让问:“爹,舅婆家有百十亩地呢,这样卖了,会不会可惜呢?辛家村离帝都并不远,留着些祖业,租赁出去,以后每年起码也有些租子收呢。
”
宋荣不答反问:“这地,是谁说要卖的?”
“是筝表姑说卖的。
”
宋荣叹口气:“那村里,你也说了还有几个舅公姨婆。
他们与你祖母非同母所出,以往跟咱家关系也不大好。
若是田地留着出租,你那几个舅公姨婆定会打这田地的主意。
若这些地真给他们种,每年收不收得上租子倒是两说,你想想,他们没理由还想找个理由来帝都沾光呢。
若他们得了你舅公家的地,你舅婆与表叔表姑又住在咱们家里,这岂不是给他们现成的机会来咱家吗?以后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还不如卖了,反倒清静。
”
宋嘉让此时方明白了。
宋荣道:“你做得很好,咱们与你舅公家亲近,不是外人。
不过,这地是辛家的地,你就是心里有别的打算,也不能去做辛家的主,知道吗?”
想着儿子事情办得不错,宋荣道:“坐下说话吧。
”
父子又说了会儿话,宋荣赏了宋嘉让一匣子好墨,叫他回去歇着,明天去学里念书。
宋嘉让直嘟囔:“爹,你还不如送我把宝剑呢。
”他又不喜欢念书。
宋荣双眸一瞪,斥道:“再啰唆送你顿板子,要不要!”
宋嘉让嘿嘿一笑,快腿跑了。
宋嘉让是个不喜念书的,宋荣赏他一匣子好墨,他干脆分了两块给宋嘉诺,又分了两块给辛竹笙。
宋嘉诺小小年纪,十分懂行,闻一闻,惊得两只眼睛瞪个溜圆,道:“大哥,这可是上好的漆烟墨啊。
”
“还不都是写字的。
”宋嘉让对于笔墨纸砚根本没什么兴致,见宋嘉诺小小脸上满是欢喜,便再送他两块,说,“你喜欢就拿去用。
”
宋嘉诺笑得眼睛弯成小月亮,说:“谢谢大哥。
”
宋嘉让抽他后脑一记,笑:“还跟我瞎客气呢。
”
宋嘉诺嘿嘿直笑,摸摸后脑勺说:“我平时写字可舍不得用,我得放着,等以后把字写好了再用。
”
宋嘉让不以为然:“省着做什么,等以后字好了,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墨给你用呢。
”
宋嘉诺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摇啊摇:“不行,现在用,是玷污了这墨呢。
”
宋嘉让说他:“真个小呆子。
”
宋嘉诺不乐意:“我可不呆。
”
宋嘉诺十分好奇,眨巴着大眼睛问:“大哥,你回老家一趟,老家什么样子啊?”
宋嘉让正是喜欢显摆的年纪,见宋嘉诺问他,便夸张地跟宋嘉诺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辛竹笙将入学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宋嘉让。
虽然很无耻,但,宋嘉让觉着,只要辛竹笙一入学,自己的课业成绩应该能从倒数第一升格为倒数第二吧。
嘿嘿,进步就在眼前啦。
甭看宋嘉让课业成绩不怎么样,不过,他与课业最好的秦峥是很不错的朋友。
宋嘉让送了秦峥两块漆烟墨,笑道:“我弟说是好墨,我家老爹赏我的,给你用。
”
秦家是书香之家,秦峥课业极佳,自然是内行人,接过墨条看一眼,惊喜地说:“阿让,你出去一趟,懂事了嘛。
”
宋嘉让撇嘴:“你们这些书呆就喜欢这个,反正我也用不出个好坏,你用吧。
”
秦峥笑着瞅宋嘉让一眼:“谢啦,阿让。
”
宋嘉让笑:“我这个月的课业就麻烦你了。
”
秦峥瞪眼:“一个月!”
“我这可是上等漆烟墨!”宋嘉让伸手去夺,“要不,你还回来!”
秦峥避开手去,笑斥:“没见过送了东西,还往回要的。
算啦,一个月就一个月。
”反正平日里就算没东西拿,宋嘉让依旧要使用各种法子叫他代办课业。
秦峥又道:“阿让,这会儿正是兽肥鱼美的时候,下次休息,咱们去我家庄子上跑马打猎,怎么样?”
宋嘉让刚想应下,却是将头一摇:“算了。
其实去老家之前,言儿还念叨来着,要我休息的时候带她去庄子上玩儿呢。
现在,我舅婆他们刚来,而且舅公刚刚过世,我们虽然不用守孝,也不好到处玩乐。
”
秦峥想想也是这个理,虽然遗憾,只得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说着从书袋里取出一份发黄的字帖,递给宋嘉让道,“对了,这是上次言妹妹说想看的字帖,我家里刚好有一份,虽是拓本,以往我也临过,还可以用。
阿让,你拿给言妹妹吧。
”
宋嘉让接了,斜秦峥一眼,道:“虽说我们两家通家之好,但,我妹妹的名字可不是你该叫的。
”
秦峥拉着宋嘉让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笑:“让哥让哥,咱们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得了。
就是两位妹妹,也是自小一起玩儿到大的,你这样,倒生分了。
”
“少跟我拉拉扯扯。
”宋嘉让没个好气。
秦峥笑:“今天我请阿让喝酒。
”
宋嘉让少时便在秦家附学,自知秦家家规严明,尤其秦峥自幼便显示出超凡资质,其父秦舒然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每日放学回家都要检查秦峥的功课。
宋嘉让忽而起了促狭之心,拉着秦峥的手:“难得见你大方一回,我可不能错过。
”
秦峥不服:“阿让,以前我也没少请你,还跟我装。
”
正当此时,宋嘉诺与秦嵘一并过来,宋嘉诺问:“大哥,回家吗?”
宋嘉让神秘兮兮地握住宋嘉诺的小手儿,笑:“诺儿,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事啊,你峥大哥要请客吃饭啦。
咱们晚点儿回去,好好宰小峥子一顿。
”
宋嘉诺惊讶地张着小嘴,也想去,想了想,又问:“大哥,放学不回家,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爹今天又不是休沐,他落衙晚得很呢,咱们同窗之间,多在外头坐一会儿可怎么了呢?”宋嘉让信誓旦旦,宋嘉诺便点了点小脑袋。
秦嵘对秦峥说:“哥,咱们去驴肉胡同的老店里吃驴肉火烧吧?”
宋嘉让吊着眼睛说他:“可真是你哥的亲兄弟啊,你哥好容易说请客呢,就请我们吃驴肉火烧啊?”
秦嵘说:“我是很想吃啊。
”
秦峥眼睛一弯:“去太白楼。
”
宋嘉诺秦嵘都惊叹得不行啦,他们年纪尚小,对太白楼也是久仰大名,平日里家中也有叫过太白楼的酒席来吃,不过,都没真正去过呢。
宋嘉让哈哈大笑,使劲儿地拍秦峥的肩膀:“够意思够意思。
”
宋嘉让手劲儿颇大,秦峥巧力避开,一行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由小厮大仆服侍着往太白楼去。
小主子们要去酒楼吃饭,宋嘉让的大仆方子成劝道:“家里老太太、太太都等着呢,纵使不回去,奴才也回去先跟老太太、太太说一声,省得老太太、太太挂念。
”
宋嘉让无所谓:“不论你们谁回去一趟就是了。
”
秦峥对着仆从道:“你们谁也先回家说一声,别让老太太、太太惦记。
”
宋嘉让是决意好生松快松快,何况他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太白楼的酒菜自然美味,宋嘉让还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连连劝酒。
结果自己醉得晕头转向,连宋嘉诺秦嵘两个也都成了小醉猫,唯有秦峥只是脸上微红,从容自若地送走醉得半死的宋嘉让与完全醉倒的宋嘉诺,然后,带自己弟弟回家。
宋嘉让宋嘉诺醉得不省人事地回来,宋荣听仆从回禀来龙去脉,当下气个半死。
这趟宋嘉让差事办得不错,他总觉着宋嘉让长进了,很有些大人样了,结果,就醉成这副德行回来。
宋荣有心揍宋嘉让一顿,可看宋嘉让醉得人事不知的模样,只得先吩咐厨下准备醒酒汤。
内院小纪氏听说儿子醉酒回来,当下担心得不得了,连忙往前院探望宋嘉诺。
见向来乖巧的小儿子此时醉得小脸儿酡红,身上微带酒气,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顿时心疼又生气,问丫头紫陌道:“诺儿可喝了醒酒汤?”
紫陌温声禀道:“太太,已经服侍二爷喝过醒酒汤了。
老爷刚刚也来瞧过二爷。
”
小纪氏点了点头,瞧了好一会儿,又叮嘱了丫鬟好生服侍,方去了书房见宋荣。
小纪氏苦口劝道:“孩子们才多大呢,老爷,不说诺儿小小年纪,便是让哥儿也不过十二岁,这么小就出去吃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子规矩,老爷也该管管了。
”
宋荣道:“我没有说不管,现在孩子们醉成这样,要怎么管?冷水泼醒,大刑伺候?”孩子喝酒,在宋荣眼里真不算什么大事。
男孩子,哪个少时没好奇偷过酒喝呢?
小纪氏一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
“去看过诺儿了?”宋荣问,“诺儿怎么样?”
小纪氏声音低了些,道:“现下还好,睡熟了。
”
“那你就回去歇了吧。
”宋荣脸色淡淡,起身道,“我去老太太那里瞧瞧。
”说事儿的时候拿着宋嘉让说事儿,来前院看孩子,就不知顺便去看宋嘉让一眼。
小纪氏极会察言观色,见宋荣脸上不悦,若是往日,必然会低下身段儿来哄一哄宋荣的。
不过,今天因儿子醉酒之事,小纪氏烦透了宋嘉让,刚刚说话又被宋荣噎了回去,心下也不大高兴,便直接回主院了。
这日起,辛竹筝就同宋嘉言、宋嘉语一起跟着卢先生学习了。
辛竹筝是有几分好强的人,次日,宋嘉言听翠蕊悄声道:“表姑娘好生用功,昨日习字直到二更天。
奴婢便命小春儿送了几根蜡烛过去,免得表姑娘熬坏了眼睛。
”
宋嘉言点了点头,待收拾好,她与辛竹筝一并去老太太那里请安,顺势道:“老太太,如今有筝表姑一道做伴,我觉着念书都比以前有劲儿了呢。
”
宋老太太笑:“那就好。
”
“我们晚上要看书,蜡烛有些不够用呢。
”
正好小纪氏携了女儿来请安,闻言一笑:“正想问呢,看大姑娘、表姑娘可缺什么。
既如此,一会儿我令婆子再送双份的蜡烛过去,这功课可是大事。
叫你爹爹知道,定然欣慰的。
”
宋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小纪氏:“让儿诺儿还没醒吗?”
“是啊,媳妇想着,索性让孩子们多睡一日吧。
”
宋老太太并未多说。
其实,醉了是福气,像宋嘉让宋嘉诺,还能美美地多睡一日。
在秦家,秦嵘醉得人事不省,也躲过责罚,倒是秦峥,四人吃酒,独他未醉,回家之后,那罪过着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