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
“地下应该有日本料理店的。
”
高明几乎不吃西洋菜,到饭店来,似乎也不改习惯。
“可是,饭店里的都是很贵的……”
下面的餐馆,没准儿都是高级店铺。
饭店的饭菜总让人觉得太贵了。
跟加仓井姑且不论,跟高明一起去,圣子会有被餐馆宰了的感觉。
“别担心,年末进来些钱。
”
撰稿的稿费,高明总会适当交给圣子一些,却不告诉圣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一共多少。
每次他都留下一点儿零花钱,其余都交给圣子。
不过,这只是圣子的推测,实际上……也许他会稍稍多留下一点儿吧。
但是从高明的工作量上看,不可能有很多收入。
偶尔写点儿,也不过是短篇随笔或书评之类,没看到他写过大块的东西。
“文英社给了点儿稿费。
”
“望月先生那里吗?”
“不一定好吃,偶尔在饭店开个荤,也可以吧?”
高明对饭菜的口味十分挑剔。
虽说是饭店里的高级料理店,味道未必可口。
但元旦新年嘛,也就由着他了。
“地下像是有个隅川店,去那儿看看。
”
高明先乘上了电梯。
隅川是圣子跟加仓井在这个饭店初次过夜时,曾经去过的料理店。
那天晚上,圣子撇下重病垂危的外婆,从山口老家赶回,在这儿过了一夜。
高明是否知道了圣子是头天回来,在外面过夜的呢?他没有问及,圣子便按照自己的推论:高明大概没有察觉。
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就觉着有些蹊跷了呢。
虽说是巧合,可今天的高明,所到之处似乎都循着圣子跟加仓井的足迹,甚至让人觉得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可高明的举止并没有怀疑圣子的感觉。
倒像是在迎合新年元旦的节日气氛,他显出少有的快乐和爽朗。
晚饭时间还早,隅川店里挺空。
进门左手有个脱鞋用的小木板台阶,与其平行排列着包厢座位。
高明自己走到最里面的空座上落座。
吃饭的话,他喜欢坐在和式房间。
但是那样便要卸掉假肢。
或许他也觉着麻烦。
“天冷,不想吃一般的炒肉。
吃火锅涮肉吧。
”
隅川是一家关西菜谱料理店,进的是神户牛肉。
可就这样,高明也不认可,这倒说明了他的嗜好。
他总是这样,下馆子,只关心是否合自己的口味。
高明先要了酒跟下酒菜。
“好久没下馆子了。
”
的确,两人好久没这样身着盛装外出了。
好像是高明腿脚受伤前,一同去原宿吃过最后一次饭。
“不知东京附近有没有能够住宿的饭店?”火锅的汤汁沸起来时,高明说道。
“什么地方?”
“伊豆或房总半岛?离得近些,暖和的地方比较好。
”
“要去吗?”
“去看看吧?”
“可是,这会儿去找地方,怕不行了吧?”
“八成不行啊。
”
服务员把烫好的酒壶拿了过来。
圣子一边斟酒一边说:“正月里不是打算一直待在东京的吗?”
“是那么打算的。
但是好久没出门了,出来后,便想去旅行了。
”
“可现在哪儿都是过年的人。
待在东京,不是最好吗。
”
三号约好了跟加仓井见面。
这会儿出远门,三号的约会就泡汤了。
圣子的答复,显得对高明的提议不感兴趣。
“房总半岛的鸭川那儿,有我熟悉的旅馆,问问那儿怎么样?”
“现在吗?”
“三号前后的话,可能会有希望的。
”
“可是……”
“不想去吗?”
“人一定会很多的。
”
看着火锅里滚起来的汤汁,圣子坚决地回答。
“不想去的话,没办法。
”
就这样,高明没有再提旅行的事。
两人离开隅川时,下午五点多了。
顺便在地下的商店里转了转,来到饭店大门外边时,已经日落西斜。
高明望了眼落日残晖的西边天空。
他抱着双臂眺望远方时,从侧面看去,面部映现出激情红晕。
两人直接坐上出租车返回三鹰。
到三鹰,出租车费要三千多日元,圣子觉得有些奢侈。
但这个费用,像是也由高明来支付。
“还是要去鸭川吗?”
经过新宿时,圣子问道。
“有事吗?”
“没事。
”
直接被那么一问,圣子没法拒绝。
看来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这次总算能写出长篇作品了。
望月说,只要写出来,就拿给他看。
”
“望月先生最近来家里了吗?”
“没有,在电话上……”
会不会是望月把自己跟加仓井的事告诉高明了?
怎么会?望月绝不会那样做的。
对望月来说,加仓井应该也是他的朋友,该不会背叛自己的好朋友吧。
圣子好像要消除自己的担心,眼睛转向了车窗外。
“你不给山口的母亲打个电话吗?”
“什么?”
“新年到了,问候一声嘛。
”
“妈妈已经不管我了。
”
“表面那样,但内心不会的吧。
”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依靠妈妈。
”
“你已经可以一个人生存了吗?”
“嗯……”
“但不能无视母亲的存在。
”
“……”
“只有母亲,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变。
”
大概是喝了酒吧,今天高明话多,很稀罕。
而且,圣子留意到他一直以教训的口吻说话。
回到家里,六点多了。
房间里一整天没人,昏暗、寒冷。
圣子立刻点起了煤气炉,开始换衣服。
高明坐在沙发上,在看他们不在时投递来的一叠贺年卡。
高明用毛笔恭恭敬敬地写了几张贺年卡。
其实许多没收到高明贺卡的人,也会主动地寄来贺卡。
圣子边烧水边在等着高明往鸭川的旅馆打电话。
但他好像忘记了似的,这会儿正趴在和式房间的桌子上写贺年卡。
一直到十一点,圣子钻进了被褥里。
第二天,不知为什么,圣子六点就醒来了。
平时即便是上班的时候,她也是到了七点才醒来。
今天醒得实在是太早。
夜晚梦见跟加仓井在一起时,高明从两人中间穿过。
地点像是在N饭店的大厅。
竟然梦到这样的内容,这也许说明她还是很在意昨晚那事儿的。
圣子沉思了一会儿那个梦境,又闭上眼睛迷糊了起来。
再次睁开眼,已经十点多了。
这时高明已经起来了,正在看书。
她再次睡着时,好像又梦到了跟加仓井有关的梦,而且,这次的梦像是接着清晨时的那场梦。
圣子急忙爬起身来,然后扫除、做饭。
高明跟往常一样,静静地喝着茶,默默地移动着筷子。
又一个中午过后,又一个傍晚来到。
只有两个人一起的自由时间流逝着。
下午三点,高明好像总算回完了那些贺年卡。
“把这些贺卡寄出去。
”
“我去寄吧。
”圣子接过那些贺卡,问道,“旅行,还是不去了吧?”
“不去为好吗?”
“我怎么样都行的。
”
“那,我问一下吧。
号码是多少来着?”
高明回到桌子边上,翻看记事本。
也许是自己多嘴了,圣子感到很后悔。
她拿起高明的贺卡出了门。
等圣子返回来时,高明正在自斟自饮地喝茶。
“好冷啊。
”
圣子克制住想要知道电话结果的心情,脱掉了大衣。
“电话结果怎么样?”
“嗯。
”
高明手摸着脑袋,露出有些不好办的神情,那样子是很少看到的孩子气。
“四号开始有空,好像不是很好的房间。
”
“那还是别去了。
”
“房间不好,去也没意思,是吧?”
“是。
”圣子松了口气,点头道,“明天要是不出门的话,我外出一趟。
”
高明没有应答,只是远远地望着窗外。
“想去一趟编辑主任怜子家。
”
“不去社长家,可以吗?”
圣子不由得瞬间屏住了呼吸,然后有点儿声音嘶哑地说:“我还是新职员。
而且……职员去,好像大都是在元旦那天。
”
“是吗?”
高明把茶杯伸向圣子,像是让她再斟一杯新茶。
“不过,哪儿也比不过我们家元旦新年那样的安静。
”
圣子也这么想。
以前喜欢这样的静谧。
现在相反,感觉到一种沉闷。
“贺年时,连条狗都不来咱家。
”
高明苦笑道。
他的侧面露出寂寞的神情来。
元旦开始的三天里,东京都是大晴天。
关东一带,已经晴了一个半月。
报上说,再有一个星期的话,将要破了连续无雨的最长纪录。
圣子下午一点,在蔚蓝的晴空下出发去荻窪。
还在新年假期中,但这天穿和服不太自然。
或许不常穿吧,穿上也不太像样。
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和服装束,会感到难为情。
但是想起加仓井说过的,想要看看她穿和服的样子,就穿上了。
今天穿的和服是两天前跟高明一起去深大寺时穿的那套。
加仓井家,从荻窪下车,沿着青梅街道往西走,在第二个红绿灯左拐进去。
这里是一片安静的住宅区。
外面大门上挂有标着“加仓井”的名牌,里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