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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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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买了感冒药。

     “发烧的话,这药大概管用。

    ” 药店主人拿过来一个蓝色包装的小盒,盒子上的药名,圣子好像在什么广告上听到过。

     “一次一粒,一天三次。

    ” 圣子接过药,放进了手提包里。

     五点五十分了。

     在返回“御茶之水”车站的路上,圣子想起了跟加仓井的约会。

    迄今为止,她从未爽约。

    总是像被什么拽着似的,不想去最终还是去了。

     回家的路上,她半道在“新宿”站下了车,站台上小卖部旁有部公用电话,她在那儿打电话到饭店,让转咖啡茶座。

     “请传一下名叫加仓井的客人。

    ” 傍晚上下班高峰时间,站台上人来人往,电话时时被电车或站台广播打断。

     不一会儿,加仓井过来接了电话。

     “对不起,今天不能去了。

    ” “为什么?” “那个,有点儿……” 这时又有一辆电车进站了。

     “你现在在哪里?” “在‘新宿’。

    ” “那不是很近嘛,过来一下吧。

    ” “真的不行。

    ” “只见一面就行了。

    ” 圣子拿着电话听筒,沉默着。

     “那我过去。

    在‘新宿’什么地方?” “车站站台上。

    ” “车站大楼上有个‘圣多里昂’茶馆。

    你到那儿等着。

    ” “可是……” “马上开车过去,等着。

    ” 电话挂断了。

     这个一意孤行的男人。

    说了见面就非得见面,丝毫不为对方着想。

     又有一趟电车进站了。

    圣子被下车的乘客潮水般地涌着下了站台的台阶,径直向车站大楼的中央出口走去。

     圣多里昂在车站大楼的第八层。

     圣子走进店里,坐在了里面靠近窗户的座位上。

     六点半了。

     楼下霓虹灯光闪烁——夜幕下的“新宿”景象。

     在这儿跟加仓井见面,十分钟后离开,回到“三鹰”家中应该不过七点半。

    其实从公司直接回去,到家也是快七点。

    所以不算太晚。

     圣子要了杯咖啡,看着月夜下的街道。

     在各色各样的霓虹灯下,人如潮涌。

    都是些忙了一天寻求释放的上班族。

     他们多半穿着白衬衫,也有人穿着西装外套。

    当日的夜空异常清亮,霓虹灯也比平日更加耀眼。

     以前未曾注意到,九月的都市夜空似乎也会一点点地生出秋意。

     圣子往咖啡杯里倒进咖啡奶,然后用小勺慢慢地搅拌后,喝了一口。

    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攒动的人头,看不出有什么烦恼。

    每个人似乎都目标明确,信心满满。

     旁边座位上的一对客人站起了身,年长的女性拿走了账单。

     就在两个人走向付款台的时候,出现了加仓井的身影。

     加仓井在圣子面前坐下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绢来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

     “有什么事?” “有点儿……” 圣子低垂下眼睑。

    “高明发烧病了”这一句话,她竟说不出口。

     “该不是不想见我了吧?” “不是那回事。

    ” 圣子用力地左右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 加仓井刨根问底。

    圣子突然觉得加仓井这么穷追不舍很讨厌。

     “我也有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啊。

    ” “我知道。

    所以这才问你有什么不方便嘛。

    ” “家里有人在等着我。

    ” “……” 瞬间,加仓井将叼在嘴上的香烟夹在了手上,看了圣子一眼。

     “有人等着?” 圣子什么也没说,低垂着脑袋。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了出来。

    加仓井那样执拗地追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加仓井将手上的香烟再次叼在嘴上,点燃后吐出一口烟说道: “啊,对不住。

    ” “……” “等了很久,不由得心中焦急。

    对不起。

    ” 听加仓井这么道歉,圣子反倒有点狼狈。

    她没想到加仓井这么快就能接受。

     “像是有点感冒。

    ” 圣子小声补充道。

     “发烧吗?” “有点儿……” “那,快点儿回去的好。

    ” 两人不提姓名地谈着另一个不在场的男人。

     服务员拿来了咖啡,加仓井碰也没碰,默不作声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的,跟你住在一起的是能登高明吗?” 圣子看着咖啡杯,微微点了点头。

     “知道的,但我不管……” 加仓井说着,将长长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两人间被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氛笼罩着。

     圣子后悔一气之下走嘴说出“有人等着”,更不应该在“新宿”打电话,直接回家就好了。

     就那样回去,加仓井会一时不快,但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堪。

     原因归咎于自己想见一面,当面解释了以后再回去。

     后悔归后悔,圣子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一来,就没必要再躲躲闪闪的了。

    这样反而心安理得。

     早就知道的,早晚要触及这部分。

    高明的事本来就不是秘密。

     但出乎意料地过早触及此事,却使此时此刻的两人感觉尴尬。

     加仓井喝了口咖啡,又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

     此时他的内心动摇不定,从点烟时拿打火机的手不听使唤便看得出来。

     “对不起。

    ” “你没有必要道歉。

    ” “但是,你吃惊我是个靠不住的女人吧?” “不,不能全怪你。

    ” 接着两人又默默地望着窗外。

    过了片刻,加仓井转过头来。

     “什么时候找时间,跟你好好聊聊。

    ” “好的。

    ” 一下子,仿佛要分手的两人,仿佛又靠到了一起。

     莫名的力量似乎是离心的,结果却与之相反产生了向心力。

     “两三天后,可以吧?” “嗯。

    ” “那,去吧。

    ” 圣子答应道。

    旋即又觉着加仓井故意摆出痴心男人的模样,好生可恨。

     圣子回到家,高明在里面的和式房间铺开被褥躺下了。

     像是在发高烧。

    平日里苍白的面容,从眼部到双颊泛出微红。

     “量体温了吗?” “体温计在哪儿?不知道。

    ” 圣子从餐具橱柜的抽屉里拿出体温计,递给了高明。

    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做了个水枕。

     比较一个小时前跟加仓井见面时,想象不出圣子会这么尽心尽力。

     “多少度?” 高明没有回答。

     圣子拿过体温计一看,三十八度二。

    人过四十,上三十八度就算是高烧了。

     “觉得发冷吧,要不要叫医生来?” “只是感冒罢了,不用。

    ” “可是只吃这个药,行吗?” “睡觉休息就能好。

    ” 可嘴上说没事,眼神看着就是无力的样子。

     “冷吧?再盖床被子吧。

    ” 高明脸上因发烧有点儿红晕,肩部却似乎感到冷。

    圣子又给他盖了一床被子。

     “吃药吧。

    一次吃一片。

    ” 圣子把杯子和药放在高明的枕边。

     高明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无奈地把药喝了下去。

     “头部也降降温的好。

    ” 圣子站起身,在洗脸池存水里放入剩下的冰块,然后把毛巾在里面浸湿拧干。

     “还感觉冷吗?” “不,不冷了。

    ” 高明仰面闭着眼答道。

     “有点儿凉啊。

    ” 圣子在他那起了皱纹、宽阔的额头上放上了凉毛巾。

     “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

    ” 在暗淡的台灯光圈里,高明深邃的目光直盯盯地看着圣子。

     这哪里是人们眼中那个清高、倔强的作家?毋宁说眼神里透现着静谧与柔弱。

     “做点儿什么热乎的吧?” “不,不想吃。

    ” “得好好儿卧床休息啊。

    ” 圣子给高明掖了一下肩头的被角。

    此时工作也罢加仓井也罢,通通忘在了脑后。

     第二天早晨,高明的烧退到了三十七度三。

     身体看起来还很虚弱,但用不着担心了。

    圣子为高明准备了凉拌蔬菜和煮鸡蛋,然后去公司上班了。

     上午,加仓井照例不在。

     圣子继续昨天的工作,接着整理“我的健康法”的问卷调查。

     中午,奥谷怜子走过来约她一起去吃饭。

     午间的街上,阳光依旧照射强烈。

    天高云淡,还有阵阵微风。

     不知不觉中,大楼鳞次栉比的城里也透现了秋意。

     两人穿过宽广的大马路,进了街角的一个饭馆。

    这一带是“神田”学生街,饭菜比较便宜。

     怜子将意大利面吃得干干净净。

    圣子要的是三明治,只吃了一半。

     “不行啊,怎么只吃那么一点儿?” 怜子一边教育着圣子,一边去吃圣子剩下的一半三明治。

     “你现在体重多少?” “四十来公斤吧。

    ” 圣子身高一米五五。

    一个月前称体重,三十九公斤。

    要是瘦了,或许比那时的体重还要低。

     “好羡慕你哦。

    ” “可我自己讨厌这副瘦弱相。

    ” “一般高大的男人都喜欢细小的女人哦。

    ” 圣子想起了加仓井。

    加仓井的确人高马大。

     “男人天生有保护本能,遇见瘦弱的女人,本能地就想保护呢。

    ” 圣子觉得好像是在说她跟加仓井的事儿,不由得脸红了。

     “不过中年以后就会发胖。

    真讨厌,我真是发愁呀。

    ” 怜子这么说着,又要了杯咖啡。

     圣子没食欲,却想喝咖啡。

    也许正是咖啡喝多了,才没了食欲吧。

     “不过,女人一定得恋爱哦。

    ” 怜子边往咖啡里放糖边说。

     “是吗?” “是啊,你看我,有没有觉着皮肤很干燥?” 怜子左手摸摸自己的面颊。

     “没有啊。

    ” “乍一看,看不出来。

    早晨照镜子,很明显的。

    女人一过三十,就成豆腐渣了。

    ” “怎么会……” 对圣子来说,还有半年,就到三十岁了。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要男人。

    ” 怜子微笑了一下。

     平时她总是一副不屑男人的劲头儿。

    真不可思议。

     “还有呀,女人必须有自己喜欢的男人。

    ” “可是喜欢一个人,也很辛苦吧。

    ” “辛苦归辛苦,总比没有强啊。

    ” 圣子想到了自己,正摇摆于高明和加仓井之间。

     “你怎么会跟丈夫离婚了呢?” “很平常的理由。

    他有外遇。

    ” 怜子又微微一笑。

     听说她已离婚三年。

    也许过了这么久,女人才会冷静地谈论男人。

     “当时自以为自己是个大人了。

    现在想想,还是个孩子哦。

    我那时认定男人有外遇很肮脏,不可饶恕。

    真幼稚。

    ” “但外遇总是不应该的吧?” “那当然。

    但有几个男人没外遇哪?” “怎么会……” “当然因人而异。

    有些未必是认真的,蜻蜓点水,也许睁一眼闭一眼才对。

    ” 圣子跟有妇之夫相好,从未基于妻子的立场考虑过丈夫的外遇。

     跟高明同居以后,实际上是近似于妻子的角色,但她从没想过高明会外遇。

     实际上,高明或许也会暗暗地外遇——暗恋。

    但圣子坚信高明的爱,根本不会去考虑那种问题。

     “不管怎么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身体也好,想法也好,外遇也好。

    ” “但真正相爱,就不会有外遇对吧?” “那是女人的想法。

    的确,女人如果真正爱一个男人,就不会去外遇。

    因为女人的身体天生就是那样的构造。

    但男人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即便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会想要其他的女人哦。

    ” “……” “男人不会像女人那样,永远守着一个喜欢的人。

    ” 圣子觉得这些话是在责备自己,不由得垂下了眼睛。

     回到公司后,像是正等着一样,立刻接到了加仓井的电话。

     圣子汇报了上午打来的两个电话。

    加仓井做了指示后,接着问道:“怎么样了?” “啊?” “感冒的症状……” 加仓井不提“高明”的名字。

     “托您的福,不是太要紧的病。

    ” “是吗?” 接着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加仓井说道:“那,还不行吧?” “嗯。

    ” 好像条件反射一样,圣子答道。

     “那,今天一直在家里写东西。

    有什么事的话,往家里打电话。

    ” “明白了。

    ” 圣子放下电话听筒,凝视了一会儿明亮的窗户,又开始阅读正在审阅的稿件。

     这份稿件是M医科大学的内科教授写的,字是独特的草体,很难识别。

     看了一页后,圣子的脑袋里自然又想起了刚才的电话。

     加仓井问“还不行吧”,像是问今天能否见面。

     如果圣子回答“可以啊”,加仓井肯定又想要见面。

     知道了圣子在跟别的男人同居,加仓井竟然不在意? 以为加仓井会对自己没了兴趣,现在看来,那是多余的担忧。

     太好了……圣子察觉到自己反有一种内心的喜悦。

    上午心情忧郁,或因担心加仓井的态度发生变化。

     圣子再次开始阅读稿件。

     心里踏实了之后,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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