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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梦 三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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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她,怀里再拥抱上另一个女人——这是无法忍耐的!他的脸贴着她的,她的嘴碰到他耳边的纱布,她用手抚摸他额上的绷带,弄痛了他,他咬咬牙,摆了摆头,她问: “很痛?” “很甜。

    ”他说。

     “真爱我?”她问。

     “你还怀疑?” “永远?” “到死,不行,死了还有下辈子,下辈子还有下辈子……到无穷的永远。

    ” “不改变?”她问。

     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沉重地跳着。

    他把头往后靠,拉开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

     “念琦,”他严肃地说,“我的心在这儿,我的人在这儿,你信任我,我永不改变!我爱你,爱你!” 傻话!所有情人的话都是傻话,可是,所有的情人都喜欢听它!章念琦阖上眼睛,有笑,有泪,有欢乐和解脱。

    她喃喃地说: “再讲一遍。

    ” 他再讲一遍。

    她皱皱眉,笑笑:“再说一遍。

    ” 他再说一遍。

     “一直说!一直说!不要停止!”她叫。

     他捧住她的脸。

    “傻孩子!”他说,“傻得要命!傻得滑稽!傻得可爱!”他的嘴唇碰着她的。

     章老太太望着章念琦,手哆哆嗦嗦地握着茶杯,眼光悲哀而失望。

    “琦儿,琦儿!”她摇头,“你完了!当一个男人攻进你的心里,你就完了!”她颓然地用手抵住额角,“可怜我教育了你这么多年,一手抚养你长大。

    男人,男人!全是魔鬼!琦儿哦琦儿!这么多年,我告诉你要回避他们,告诉你要防备他们……” “哦,妈妈,”章念琦苦恼地说,“杨荫不会变心的,你见了他就知道,妈妈,我不能不爱他。

    他会待我好的,他不会和爸爸一样,我是说,和那个混账男人一样!” “男人全是一样的!”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

    “你一定要走到我的地步,才会承认我的话。

    好吧,你既然爱上了他,什么话都没有用了,你去爱吧,去受伤,去流血……哦,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章念琦叹口气,求助地望着坐在一边的两个妹妹,但,章念瑜和章念琛都愣愣地坐着,一语不发。

    她哀求地看着母亲,“妈,我只是恋爱了,并没有……” “恋爱,”老太太凄怆地说,“恋爱了,也就是毁灭了!”她对女儿们挥挥手,“好吧!你们都走,让我自己想一想。

    ” “妈,”章念瑜跑过去,拥抱了母亲一下。

    “我永不恋爱,我会努力读书,给你争最大的荣誉!” 三个女儿默默地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间,章念瑜望望章念琦,摇摇头说: “大姐,你怎么会爱上他呢?爱上一个臭男人!” “你不懂!”章念琦苦恼地说,“你这个书呆子,你只知道这个定律,那个原理,你不晓得感情是没有定律法则可讲的,一经发生,就无法阻遏。

    你这个书蛀虫!等有一天,你也恋爱了,我再来看你神气!” “我永不会恋爱!”章念瑜冷静地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说,打开台灯,立即摊开了桌上的书本。

     章念琛跟着章念琦走进姐姐的房里,悄悄地说: “大姐,你怎么知道你自己爱上了他?” “你的话问得多滑稽!”章念琦说。

     “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是爱情,而不是其他的感情?不是像我们姐妹这样的感情?不是像我爱小猫咪那样的感情呢?” 章念琦看看章念琛。

     “我无法解释,”她说,“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是爱情。

    小妹,离开了你,我可以照样生活,你失去了小猫咪,也可以照样生活,但是,如果我没有了杨荫,我宁愿死!” 章念琛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章念琦。

     “那么,”她嗫嚅地说,“大姐,如果杨荫变了心……” “假如他真的会变了心,”章念琦瞪视着窗外黑暗的长空。

    “我就杀了他,或者杀掉我自己!” 章念琛一唬就跳了起来,紧紧地抱着章念琦: “你不要,姐姐,那你还是别恋爱吧!”她恐怖地说,“妈妈说的,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变心的!” “傻小妹,”章念琦笑笑,“或者有一个会不变心,就是杨荫。

    ” 章念琦和杨荫的恋爱新闻传遍了全校。

     “三朵花是无法攀折”的观念在一般男学生心中动摇,因此三朵花中的另两朵,开始受到猛烈的围攻。

    章念瑜像个石膏像,一切信件、约会,她全置之不理,她的世界在书本里,终日手不释卷,所有的情书皆如石沉大海。

    事实上,那些信件她连拆封都没拆过,理由是:没时间。

    所有的邀约,所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时间! 章念琛和她二姐的作风完全不同,拆她每封信,拒绝每个约会。

    拆了信之后,第二天不是当众朗读,就是把信对那个写信的人扔过去,一面大声说: “大头鬼,你的信是不是从情书大全里抄来的?” “瘦子,你信里写了三个白字!” “诗人,这首诗太肉麻了,最好重作一遍!” 每次总是弄得那些写信的男孩子窘透。

    可是,奇怪的是,那些碰了钉子的男孩子却从不灰心,总是要继续去碰。

    但,章念琛这种不留情面的作风却得罪了班上一个名叫徐立群的男学生。

    徐立群是外语系的高材生,平日埋头读书,从不追求女孩子,超拔英挺,皮肤黝黑,有点像电影明星彼得·劳福德。

     这天,章念琛刚到学校,徐立群就当着全班同学,递给她一封信。

    她不禁大为惊讶,接着,一种女性的骄傲就统治了她,没想到,连超然的徐立群,居然也会给她写情书!她望望信封,正是当时最流行的浅蓝色信封,学生专门用来写情书的。

    好,她早已看不惯徐立群那种“全天下不足以动我”的骄傲劫儿,这下子正好借此机会打击他一下。

    何况,全班的同学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看她如何处置这封信。

    于是,她挑挑眉毛,拆开信,抽出那张折叠得十分整齐的信笺,傲然说: “谁有兴趣知道我们班上的圣人写些什么?”接着,就朗声宣读了起来: 亲爱的小姐: 当你收到我这封信的时候,请别认为我冒昧;当你看完我这封信时,也千万别认为我无礼,因为,对你“有礼”的人已经太多,轮到我的时候,只好脱俗一下了。

     在重大你算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提起玫魂花章念琛,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小姐,别太骄傲了,须知玫魂再好,有凋零之一日,当春残花落之日,则为粪土一堆了。

    你有朗诵情书的习惯,大概你自以为朗诵你的臣民的情书,是你的一大快乐,殊不知像你这种肤浅无知的行为,正暴露了你的虚荣和没有头脑!可叹你空有如花之貌,却无才无德又无见识…… 章念琛念不下去了,有生以来,她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而且是在大众的面前。

    她停住不念,全班的眼睛都注视着她,有的叹息,有的同情,有的嘲笑,一群素日妒忌她的女同学,笑得前俯后仰。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握着信笺的手气得发抖,但她克制着自己,依然把那封信看下去: 小姐,奉告你一句话,一个真正有修养的女孩子,绝不会公开她的情书。

    要知道,追求你,爱慕你,都是看得起你,对写信的人来说,是没有过失的。

    尽管你看不起他们,却不该嘲笑他们的感情。

    须知凡是人皆有自尊心,假如你认为我这封信打击了你的自尊心,就请想想平日你是如何打击他人的自尊心!但愿你的修养能符合你的容貌!须知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奉劝阁下好自为之! 徐立群手上 章念琛把信笺放下,依然折叠好,封回信封里。

    气得浑身发抖,握着信,她走到徐立群面前,后者正靠在椅子里,用一种接受挑战的神情望着她。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而黑的眸子里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

    她把那封信放在他的桌子上,平静地说: “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太骄傲了一些吗?” 然后,她回到位子上,支着颐,默默地生气。

    心里在考虑打击徐立群的方法。

     从此,章念琛没有再公布别人的情书,相反地,她开始接受约会,接受邀请。

    她和每一个人玩,出入每一个公共场合,笑,闹,玩,乐,像一朵盛开的花。

    一时,重庆附近的名胜,什么南温泉,海棠溪,浮图关……都有她和男孩子的足迹。

    她的名气更大,拜倒她裙下的人更多。

     章念瑜对妹妹的行为不满,章念琦也不高兴。

    但,章念琛私下对章念琦说: “大姐,我只是想引出一个人。

    ” “谁?” “徐立群!我恨透了他!我要刺激他,等他来追求我,然后玩弄他!” “别玩火,小妹,当心烧了手!”章念倚说。

     可是,章念琛依然故我,她在校园公开和男学生手拉手地走路,上课时和男学生眉来眼去。

    甚至于和男学生出入舞厅。

    一天晚上,她正和一个同学在舞厅里跳舞。

    突然,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舞伴的肩膀说: “借借你的舞伴!” 她抬起头来,惊喜交集。

    是徐立群!他到底跑来上钩了。

    她转过身子和他跳,故意问: “你怎么也来跳舞了?” “跟我来!”徐立群说,板着脸,毫无笑容。

    他把她拖出舞厅,走到外面的花园里。

    园中树影幢幢,夜凉如水,他狠狠地盯着她,“玩得很高兴吧?”他气冲冲地说。

     “关你什么事?”她问。

    “当然玩得很高兴!” “你失了你学生的身份,这个舞厅并不高级,你居然和那些低级舞女卷在一起!” “关你什么呢?你凭什么来管我?”她高高地昂着头。

     他恶狠狠地望着她。

     “关我什么事?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你明知道我的感情,你看了信就知道了,你太聪明,太可恶!”他拖过她,拉下她的身子,她奋力挣扎,但他的手臂如铁丝般箍紧了她,他们挣扎着,喘息着,像一对角力的敌手。

    她拼命要逃出他的掌握,他却拼命制伏她,她剧烈地喘着气,脑子里混混沌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十分可怕,她必须逃出去。

    可是,他的手臂把她圈得那么牢,她简直无法挣扎,于是,她张开嘴,对那只抱着她的臂咬下去,她的牙齿陷进了他的肌肉里,但,他依然不放手。

    一股咸味冲进她的嘴里,她愕然地张开嘴,月光下,血正从他手臂上的伤口里流下来。

    她惶然地抬起头,接触到他那对柔和而平静的眼睛。

    她对他颦眉凝视,喃喃地说: “你?你?” 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嘴。

    她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反应了他。

    又挣扎着,低低地断续地说: “不行,我,我,我是不和人恋爱的。

    ” “但是,你要和我恋爱。

    ”徐立群在她耳边说。

     “不,我不能爱上任何人。

    ”她说。

     “你已经爱上了我。

    ” “我不爱你,”她说,注视着他,“我恨你,我要报复你!” “是吗?”他问,怜悯地摇摇头,“可怜的小念琛!别那么惨兮兮地看着我!” 她发出一声低喊,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下巴轻触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说: “我看到你的第一天,就爱上了你。

    ” “爱到什么时候为止?” “今生,来世,永恒。

    ”他说。

     “好美丽的谎言,”她抬起头来,笑笑。

    “原来爱情的谎言是这么美的,怪不得姐姐会和杨荫恋爱,我现在明白了。

    ” “你在说什么?”徐立群皱着眉看她,“谎言?你认为我在说谎?” “难道不是吗?这是骗取我的手段!” “骗取你?”徐立群生气地推开她,“我说谎?骗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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