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弦语,
弦语愿相逢,
知有相逢否?
我望着这阕词,心里似乎有点明白,又很不明白。
不过,我能确定,那串绿玉珠链和这照片中的少女一定有密切的关系。
而这少女和爸爸一定也有关系,说不定曾是爸爸的宠姬,从爸爸收藏她的照片和饰物来看,对她似乎并未忘情,难道,爸爸也会对人有持久的感情吗?
我的思想杂乱而迷糊,无法也无心再去分析这件事,我把这两样东西依照原来的样子放好,把锦盒再锁上,抽屉也锁好。
然后轻轻地站起来,把钥匙放到爸爸的枕头下面。
爸爸依然昏睡着,我走出爸爸的房间,带上房门。
叫来了阿兰,我叮嘱她照顾爸爸,就离开了“那边”。
经过如萍的房间时,我轻轻的把那敞开的房门拉上了,不敢对那空房子再投以任何的注视,匆匆地走出了大门。
我颠踬地、疲倦地回到了家里。
家里却有个意外的客人在迎着我——方瑜。
我无睱和她寒暄,走上榻榻米,我先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开水,一气喝完。
妈妈说:
“依萍,你大概中暑了,你脸色不对!”
我跌坐在床前的榻榻米上,把头仰靠在床上。
一整天,我接受着纷至沓来的变故,无论情绪上多么激动,我都一直撑持住,可是,现在,我却想哭。
哭一场的冲动,强烈地在我胸中蠢动,我的眼睛模糊了。
“依萍,怎么回事?”方瑜跪在我的身边,用手摸摸我的面颊问,“在哪里受了委屈了?”
“你又和书桓吵架了吗?”妈妈担心地问。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才轻轻说:“如萍死了!”
“什么?”妈妈抓住了我,摇着我说,“你在说什么?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很好。
”我说,“如萍真的死了!她开枪打死了自己,她自杀了!”
“天哪!”妈妈喊了一声,脚软地坐在床沿上,喃喃地说,“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这是真的!”
“为什么?”妈妈问。
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憋了一整天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涌而不可止。
我把身子翻过来,脸伏在床上,痛哭不已。
方瑜用手绕住我的肩,拍着我说:
“别哭了,死生有命!”
“命?”我哭着叫,“她的命在我手里,你不懂,方瑜!我觉得是我杀了她!”
“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哭又有何益?”方瑜说,“眼泪能换回你心内的平安吗?这世界原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依萍,如萍是有福了。
”
“你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来问。
“人生的两面,生与死,你能证明哪一面更幸福吗?她已经解脱了,她只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我们都把死看成一件很悲惨的事,那是对我们活着的人而言,对死者来讲,双脚一伸,他就无所谓快乐悲哀和痛苦欲望了!”
“你的话不像个教徒。
”我说。
“我是在痛苦中想透了。
”她说。
我呆呆地坐着,对于生和死,一时间想得十分的虚渺和遥远。
方瑜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直那样呆坐着,坐到夕阳西下,坐到天际昏茫,坐到夜色来临。
妈妈对我说了些话,我一句也没听清楚,直到何书桓来了。
他站在我面前,疲倦、苍白,而伤感,妈妈推了张椅子给他,他坐进去,用手支着头说:
“我决定用土葬。
”
“为什么?”我说。
“留一个让人凭吊的地方。
”何书桓轻轻地说。
“可是——”我的思想恢复了,慢吞吞地说,“你知道,那边一点钱都没有了——”
“这件事让我来办吧!”何书桓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和烦躁。
他的眼睛瞪着我的床单,始终没有投到我的脸上来。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咬着嘴唇,默默地发愣。
我凝视着他,忽然间,觉得他已经距离我非常遥远了。
一层隔阂在我们之间莫名其妙地升了起来,我虽看不到它,却清楚地感觉到了。
我无法捉摸他的思想,也无法让他注意我,他看来那样沮丧而若有所思,仿佛完全陷在另一个我不解的思想领域里。
我开始模糊地感到一种惊恐,一种要失去他的惶然情绪,为了打破这使人心慌意乱的沉寂,我用近乎紧张的声音说:
“爸爸也病了。
”
“怎么?”何书桓皱皱眉,听不懂似的问,他还没有从他的思想领域里走出来。
“爸爸病了,医生说要送医院。
”
“哦?”他的眼光在我脸上一掠而过,声调平淡而冷漠,仿佛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的意思。
“医生说是中风,可能半身不遂。
”我仓猝地解释,声音是颤栗的,我想哭。
“哦,”他又“哦”了一声,再看看我,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沓钞票,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说,“你先拿这个去办吧,明天我再送点钱来。
”我涨红了脸,心中焦灼而委屈,我说这些,难道是为了想问他要钱?可是,他的神情那样萧索落拓和淡漠,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看我。
我的心脏抽紧而痛楚起来。
“别离开我,书桓!”我心底在叫着,“别鄙弃我,书桓!我需要你,请帮助我,我那样孤独!”我心中反复地喊着,向他祈求地喊。
但是,他听不见,也感不到。
他站起身来了,好像一切事都已交代完了似的,向门口走去说:
“我要回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回家。
如萍的墓地,我买了六张犁山上的一块地,天气太热,不宜停棺太久,后天就下葬!”
“你要走了吗?”我心乱如麻地问。
“是的,明天早上,我会再送钱来。
”
钱,钱,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钱的关系了吗?我跟着他到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