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海湾、咖啡馆、“跃动舞厅”、“大饭店”,站在这里让那些雕像、草背椅和摇摇欲坠的木桌帮我回忆起曾有那么一个人名叫奥利弗。
他回来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那个白痴米拉尼把页码弄乱了,得整个重打。
我今天下午没事可做了,害我进度落后一整天。
”
轮到他找借口转移话题。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我也能轻易放过他。
聊海、聊皮亚韦河、聊赫拉克利特的断简残篇,好比《大自然喜欢隐藏》或《寻找自我》。
若不聊这些,也能继续讨论父亲计划的E城之行,还有不日即将抵达的室内音乐合奏团。
途中我们经过一家店,母亲总来这儿订花,小时候我喜欢看朝街的大橱窗,橱窗总有水帘覆盖,水总是那么轻柔流淌,让这家店铺有一种魔幻般的神秘氛围,令我想起许多电影借着模糊焦距来宣告回忆即将开始。
“但愿我没说。
”我总算说了。
我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会打破我们之间微妙的平衡。
“我打算假装你没说过。
”
嗯,我倒是没料到一个从来随遇而安的男人会采取这种办法。
在我家里我从没听过这种话。
“意思是,我们是常聊天的好友――但其实不尽然?”
他思索片刻。
“听着,我们不能谈这种事。
真的不行。
”
他把背包一甩背起来,我们开始往山下走。
十五分钟前,我痛苦至极,每个神经末梢、每种情绪都像在玛法尔达的臼里被敲打、践踏、捣碎,全部化成粉末,直到难以分辨出恐惧与愤怒,仅存一点点稀稀落落的欲望。
但当时尚且有所期待。
等到我们把底牌全在桌上揭开,秘密、羞耻已然消失,这几个星期以来我所赖以生存的那一丁点未说出口的希望却也随之而去。
只剩下风景和天气能鼓舞我的精神。
就像在空荡荡的乡村路上一起兜风所达到的效果,此时这条路完全属于我们,炙热的阳光朝沿路田地的作物发动猛烈攻击。
我叫他跟我走,我要带他去一个游客和外地人从未见过的地方。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补充说,不想勉强他。
“我有时间。
”他说这话的声音有一种态度不明的轻快,仿佛觉得我讲话过度圆滑,有些滑稽。
但这或许是为了补偿不讨论眼前间题所做的小小让步。
我们偏离大路往悬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