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弗对食物、奶酪、酒这些东西的了解,比我们全部的人加起来还多,连玛法尔达也大为惊叹,偶尔还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该用洋葱或鼠尾草炒意大利面?柠檬味会不会太重了?我搞砸了,是吧?我应该多加一颗蛋的――它不成形了!我应该用新的搅拌器,还是继续用旧的臼和杵?母亲忍不住说话带点儿刺:“牛仔”到底都一样啊;他那么了解食物,知道关于食物的一切,是因为连刀叉也拿不好。
美食家贵族却只有平民的礼仪。
直接在厨房里喂他吃就行了。
“乐意之极”,玛法尔达会这么回答。
的确,有天早上“奥立法先生”去找译者,很晚才回来吃午餐,于是他就进厨房里和玛法尔达、玛法尔达的丈夫,也是我们家的司机,曼弗雷迪,还有安喀斯一起吃意大利面、喝红酒。
他们都想教他唱一首那不勒斯歌谣。
那不只是他们南方人青春时期的圣歌,也是款待王室时的最佳献礼。
他赢得了每个人的心。
我看得出奇亚拉对奥利弗也同样痴迷。
她妹妹也是。
数年来每天下午早早就来,然后去海边晚泳的那群网球迷也逗留得比平常晚些,希望跟他打上几手。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夏季住客,我一定会对此深恶痛绝。
看到每个人都这么喜欢他,我却感到一种奇异、微小的平和与欣慰。
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有错?人人倾心于他,包括我那些来度周末或做客的远近亲戚。
我爱挑人毛病是出了名的,因此,我把对他的感情隐藏在惯有的冷淡、敌意或刻意刁难家里每一个地位凌驾于我之上的人之下,反而从中获得一些满足感。
因为每个人都喜欢他,所以我也必须说我喜欢他。
我就像那种公开宣称其他男人帅得不得了,以便更好地隐藏自己太想拥抱他们的渴望的男人。
如果大家都予以认可而我却不,只会让别人警觉我肯定暗藏了某种不得不抗拒他的动机。
喔,我非常喜欢他――在他到访的最初十天,父亲问我对他有何看法,我说这么说的。
我用词刻意折中,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怀疑在我谈论他时所使用的晦涩语调下隐藏了什么。
“他是我这辈子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
”――有天下午他和安喀斯开小船出海,到了晚上还没回来;当晚我们忙着翻找他父母在美国的电话号码,以防不幸需要通报噩耗,我当时这么说。
那天我甚至劝自己卸下压抑的伪装,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自己的悲痛。
但这也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揣测到我心里抱着一种远远更为私密、更为沉痛的哀伤,直到我几乎感到可耻地意识到,有一部分的我其实并不那么在乎他的死活,想到他可能肿胀不堪的、残缺不全的遗体终于冲回岸边,我甚至有种近乎兴奋的感觉。
但我骗不了自己。
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他的肉体,也没人像我一样准备为他奉献那么多。
没人研究过他身上每根骨头、脚踝、膝盖、手腕、手指、脚趾:没人痴心妄想抚摸他每寸肌肤,夜夜在床上想他,早晨看他躺在泳池畔他的那处天堂,朝他微笑,看笑意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