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睡?
她说:我们一天睡五小时就够了。
没活干的时候睡十五小时。
她转脸看看我,下巴向里昂一指:他常在我们这里做乞丐。
她温存地抿嘴一笑,这时又很母性了。
见我开始脱皮靴,她又接着去画那只灯罩。
灯罩的日本米纸在我的位置看像在溶化过程中。
王阿花在绘一丛杜鹃。
那样的专注也把她给溶化了。
我磨磨蹭蹭,一只靴脱了有半分钟。
王阿花再次回头,对我笑一下。
她似乎看出我的不自在,并马上开始同情我。
她眼睛向已经睡熟的里昂膘一下,说:要杯咖啡吗?
我说:谢谢,不了。
她说:别客气。
我脱下了第二只靴子。
她站起身,伸个懒腰,轻声说:我去煮点儿咖啡。
你真不要?
我说:真不要,非常谢谢。
她说:不用谢。
说着她走出去,把一块布帘轻轻放下。
她的意思是替我和里昂掩上门。
我明白她并没有去煮咖啡。
她误会了我的不自在,把地方腾出来,让我和里昂好有些私下的活动。
我顿时觉得受了重大误解。
就算我和里昂今天投靠到这里不够妥当,尤其是我,相当不稳重,但我不至于那么颓废那么狗男吧把?我心里一阵猛烈的反感。
想立刻冲出去,同王阿花解释。
走到门口,我想,解释什么呢?话如何去说?说:嗨,王阿花,我们没有私下活动,我不是里昂的未来女友,我有未婚夫,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人?!里昂到底把我当什么人?我得让这三个胡闹惯了的男女明白,我绝不是胡闹的女人。
我正在一场正式恋爱里,那样的正式恋爱是有正经后果的。
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是,或者不是,对于王阿花和海青一点儿区别也没有。
他们不会认为这桩事里有任何是非,需要我急赤白脸地拉着他们来澄清。
假如我冲出去喊冤:你们瞎了眼看错人了——我和里昂根本不想做爱!他们会眨巴着眼,莫名其妙地回我:那就不做好了,不做爱又不会在我们这里讨到表扬。
那将是很蠢很蠢的一个场面。
他们只会觉得我这人很费事很莫名其妙甚至很虚伪。
我慢慢走回床边。
手去解外衣的纽扣,眼睛瞄一下里昂。
他眉头轻微锁着,一缕长头发披挂在面颊上,他醒着时显得宁静——一种对什么都不抱希望的宁静,而他熟睡时却像对什么轻微的不满。
他嘴唇抿得很紧,嘴角用着一股力,我觉得他在紧咬牙关,在忍受一丝不碍事却也不消散的疼痛。
我浑身一哆嗦,猛地抽回目光:怎么会这样有兴致地去看一个睡熟的男性?这样长时间地观察他是因为他的睡相特有魅力?
我轻手轻脚进入睡袋,还是惊动了他。
他翻了个身,给了我一个后脑勺。
他的头发真好,可惜不属于一个女孩。
而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像女孩的……我再次一哆嗦:怎么又琢磨起他来了?难道一个后脑勺也惹出我这般抒情这般感叹?原本没有特殊意义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