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乱荡,蝴蝶乱飞,肯定会出事体,不相信,现在好了,哼,总算关进老派了。
沪生说,后来呢。
兰兰说,可以问大妹妹。
小毛说,大妹妹讲。
大妹妹说,关进老派,男女先隔开,先问名字,我当然讲不出,这两个男人叫啥,接下来,兰兰就说谎了,讲跟我大妹妹,是普通一般的朋友,互相根本不了解,后来还哭,软骨头。
兰兰说,笨吧,人到这种地方,就要瞎讲八讲,就要瞎胡搞,不可以老实,就要瞎搞三千,搞得几只老派,头昏脑涨为止。
大妹妹说,搞啥呢,我本来就正大光明,听见后面有人打招呼,以为是熟人,以为是小学男同学,就算互相不认得,我跟陌生人讲几句,为啥不可以,我犯啥法。
小毛不响。
沪生不响。
大妹妹发呆。
兰兰一笑说,我现在问沪生哥哥,可以吧。
沪生说,问啥。
兰兰说,我跟大妹妹,啥人更好看呢。
小毛说,喂。
沪生迟疑说,比较来讲,大妹妹身材好,兰兰嘛。
讲到此地,已经出了问题。
兰兰说,我为啥身材不好。
大妹妹说,我难道大饼面孔,单眼皮。
兰兰笑笑说,理发店王师傅讲,做女人,面孑L跟头发,最要紧。
我的面孔,头发,沪生哥哥讲讲看呢。
小毛喊一声说,喂,已经搭进了老派,做了笔录,全部忘记了,黄鱼脑子。
大妹妹推一记兰兰说,讲呀。
兰兰说,我已经讲过了,讲五遍六遍,一个意思。
小毛说,是啥。
兰兰说,我跟大妹妹,是正派走路,后面坏男人上来搭讪,我记性差,承认是黄鱼脑子,以为是男同学,再讲了,大妹妹的男同学,男朋友,加起来真有几个班,不可能个个记得。
老派昕了,台子一拍说,喂,此地是啥地方,晓得吧。
当时我一吓,我讲,此地上海南京路。
老派讲,南京路是啥地方,全中国流氓阿飞坏分子,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南京路多,男流氓女流氓,此地看得多了,不要以为了不起,再好看的面孔,再登样的打扮,此地要多少有多少,潮潮翻翻。
当时我笑笑,我对老派讲,是的,《霓虹灯下的哨兵》里,流氓已经不少了,阿飞穿尖头皮鞋,卖美国画报,狐狸精女特务曲曼丽,胸部已经包紧,我请人民警察同志搞搞明白,我跟大妹妹,是劳动人民出身,懂了吧,三代工人无产阶级,我本人,等于南京路卖花的电影演员,苦命阿香姑娘,一直受到地痞流氓的压迫,懂了吧。
老派笑笑,钢笔一掼,面孔一板说,装可怜,废话少讲,不管啥阿香不阿香,今朝再讲一次,男方上来搭讪,处理男方,女方如果已经笑了,已经接口,答腔了,就是生活作风不正派,必须吃辣火酱,写检查。
沪生说,这样讲起来,如果大妹妹先搭讪,先回头呢。
兰兰扑哧一声。
大妹妹白了一眼说,到现在还开汽水瓶子,一点没脑子。
兰兰说,只有闷骚老女人,会主动开口,搭讪小男人,吃小男人的豆腐,闷吃童子鸡,开这种无轨电车,性质更严重。
小毛一闷说,啥叫童子鸡,无轨电车。
兰兰说,女大男小,乱搞关系,肯定吃辣火酱。
小毛听了不响。
沪生说,对了对了,上一次我到外地出差,看见马路布告,枪毙四个犯人,其中一个小学女老师。
兰兰说,为啥。
沪生说,弄过几个男小囡,吃童子鸡,罪名是三个大红字,“吸精犯”。
大妹妹说,啥。
沪生说,就是这三个字。
这天我要回上海,外地同事讲,可惜了,前几年经常枪毙人,现在集中到秋天执行了,机会难得。
我问,为啥。
同事讲,这是老规矩,古代叫“秋决”,春天夏天,万物生长旺季,不可逆天行事,等草枯花谢,可以动杀机,机会太难得了,尤其枪毙女人,少见,一定留下来看。
我答应了。
第二天,犯人先坐卡车游街,人山人海,人轧人。
同事讲,热闹吧,这次有了女老师,人多吧。
我不响。
四个犯人,四部卡车,开得慢。
兰兰说,女老师呢。
沪生说,女老师坐第三部卡车,面孔粉嫩。
同事讲,大女人做了这种事体,吸了小男人阳气,皮肤是又白又嫩,当时马路上,男人全部看呆了,全部不响,几个老太婆,老阿姨,一路看,一路跟,一路跳脚骂,但是卡车高,有警卫,只能跳跳骂骂,无啥办法,大家跟到荒滩旁边,人流隔开,午时三刻,犯人五花大绑,远远一排跪下来,胸前挂牌子,头颈后面,插老式长条牌子。
兰兰说,啥。
小毛说,古代规矩,杀头,有人拉了辫子,刑牌一抽,一刀斩下去。
大妹妹说,我吓了。
沪生说,现在规矩,比古代多加一块牌子,前挂后插,一式一样,写了“吸精犯”大红字,打了大叉,远看过去,女老师面孔雪白,特别显眼,前后见红,像已经斩了一刀,前后出血。
大妹妹说,太吓人了,不要再讲了。
小毛说,这是古代规矩了,据说死犯名字有德,寿,文,不许用,要改字,然后午时-N,阳气最旺,压得住阴气,上刑场,女人头发揭了鱼膘胶水,插一朵红绫花。
大妹妹说,为啥。
小毛说,鬓发不会乱,看得见头颈,花等于是做记号,头斩下来也整齐。
兰兰说,我发抖了,后来呢。
小毛打断说,后来呢,后来呢,啥叫枪毙犯,就是乓的一响,家属付一角五分子弹费,56式7.62普通弹,行刑之前,命令犯人张开嘴巴,子弹后脑打进,嘴里穿出,跟古代一样,十二点钟一定要死。
大妹妹不响。
兰兰说,我如果看到,要发疯了。
小毛一敲台子说,我也要疯了,“大光明”捉进去的事体,讲了半天,也讲不清爽,结果到底呢,讲呀。
大妹妹笑说,笨吧,结果就是,我又哭又吵,老派吵昏了头,抄了我名字地址,让我跟兰兰,写检查,两个人拿了纸头,两支圆珠笔,闷到小房间里写,兰兰平时,樱桃真会翻。
沪生说,啥。
大妹妹说,樱桃就是嘴巴,这也不懂。
小毛说,哼。
大妹妹说,真要兰兰写字,就呆了,根本文理不通。
我是写了一行字,心里就气,觉得实在冤枉。
后来,老派走进来一看,冷笑讲,果然,聪明面孔笨肚肠,好了,天也不早了,先回去,写了明早送过来。
所以,我就来寻阿哥了。
小毛说,啥意思。
大妹妹说,啥人肯帮我呢,根本写不出来,古代古文书,阿哥看得最多,帮帮忙好吧。
小毛不响。
大妹妹说,沪生阿哥,肯不肯帮兰兰,就要看兰兰本事了。
兰兰听了,腰身一软,发嗲说,只要沪生哥哥肯写,我样样答应。
小毛说,既然如此,吃点心的钞票,先交出来再讲。
大妹妹跳起来说,怪吧,也太小气了吧,男人对女人,可以讲钞票吧,十三。
沪生说,算了,小毛就写吧,我也写一张草稿,让兰兰拿回去誊清爽,早一点有个了断。
大妹妹笑了。
兰兰看看沪生,满眼感激。
夜已经深了,西康路越来越静。
沪生到账台上,借了一支圆珠笔,拆开飞马牌香烟壳子,到“四如春”的白木台面上,写“个人深刻检查”。
有一次小毛说,大妹妹跟兰兰,就是上海人讲的“赖三”。
沪生说,不会吧。
小毛说,二楼爷叔讲的。
沪生说,注销了上海户口,大妹妹断了活路,心里悲,嘻嘻哈哈,到处乱跑,但“赖三”这两个字,不可以随便讲,我也听不懂。
小毛说,二楼爷叔拆过字,“三”,就是1960年困难阶段,小菜场附近,有一种随便的小姑娘,做皮肉生意,开价三块人民币,外加三斤粮票,当时,一般工人平均月工资,三十元上下,定粮三十斤,钞票加粮票,等于十分之一,代价不小。
因此,这种女人就叫“三三”,也叫“三头”。
沪生说,“赖”呢。
小毛说,有一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