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见风转舵者纷纷认为杜成峰虽死,杜家并没有倒。
于是前来吊唁的文武百官络绎不绝。
杜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时之间竟比过往更为热闹。
杜昕言正在灵堂前寒暄还礼,突听到外面唱诺:“三殿下到!”
招头间高睿已至灵堂门口。
他身穿银白蟒服,腰结玉带,玉树临风。
瞧着高睿嘴边若隐若现的那丝浅笑,杜昕言不由得恨极,却是面带笑容迎了上去:“父亲乃获罪赐死,已是有罪之身,怎敢劳三殿下前来。
下官不甚惶恐。
”
高睿负手踱步走近杜昕言,瞟了他几眼,粲然一笑,侧耳轻声说:“小杜,别装了。
我们一起长大,还不明白你?你几时看着我会惶恐?心里恨不得杀了我吧?成王败寇都是命!我若输了,下场不会好过你爹。
沈相定下的好计,我不用才是傻子!老杜大人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用一条命让军中众人对杜家存了感恩之心。
我用尽全力收买军中之人,眼下心思全白费了。
丁奉年在军中威望一落千丈,弹劾他的奏折堆起来有二尺厚,父皇顺水推舟让他在府中反省也算给德妃娘娘一个交待。
你爹一死,父皇马上准大皇兄出府。
看看这热闹场面,杜府声威不减哪。
”
杜昕言冷了脸道:“人死已矣,三殿下何苦还上门来逞威风?”
“你错了,我是诚心来吊唁老杜大人。
一生忠心耿耿。
就连死,也不忘记发挥最大的作用。
实在令我佩服。
”高睿真心实意的说道,信步走进灵堂,拈香祭拜。
杜昕言静静站在他身后,眯缝着眼睛打量着高睿的一举一动。
他告诉自己,逞匹夫之勇对不起老爹的一条命。
心头一遍遍刻下高睿沈相沈笑菲的名字,将来他会全部找回来。
见高睿上完香,他淡淡还了礼。
这才问道:“丁奉年失势,三殿下还打算娶浅荷吗?”
高睿微笑:“我若是此时把丁奉年一脚踢开,便失了人心。
还会有谁肯投靠我?虽然老杜大人用命替大皇兄稳住了军心,不过,我得到了沈相支持损失也不大。
父皇下旨赐婚,十二月初八迎娶丁浅荷。
小杜一定前来喝杯喜酒。
”
“下官一定来。
三殿下既然要娶浅荷,我倒是好奇沈笑菲对你如此情深,却连正妃的名份都得不到?”
高睿悠悠然说道:“若我赢了,东西二宫平分秋色就是。
小杜,你想挑拨也无用,菲儿并不在意名分。
”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脸上都带着笑容,肚子里皆在算计。
杜昕言声如蚊蚋:“谁是最后的赢家尚且不知。
”
高睿望定素白一片的杜府道:“从前我只想在父皇面前挣个好,事事超过大皇兄。
也许,我和大皇兄的战争现在起才真正开始。
我知道你是帮他的。
咱们各凭本事吧。
大哥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我高睿也一样。
”
望着他的背影,杜昕言缓缓伸开手,掌心被掐出几个月牙型的血痕。
才送走高睿,老管家在杜昕言耳边轻声说丁奉年携了丁浅菏前来吊唁。
杜昕言缓缓望出去,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他整了整孝袍,平静的说:“有请!”
有时候杜昕言觉得自己心机太沉。
就像他每次故意让沈笑菲捉弄成功,只为了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一样。
现在他明白了一切,仍旧不露丝毫愤懑的对上香完毕的丁奉年父女认真的还礼。
与契丹一战后回到京城不过短短数月,丁奉年就发福了。
从前身上的凌厉杀气似乎一夜之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一个长年征战的武将。
他低声下气地对杜昕言说:“贤侄,老夫也不知道你爹他会把这事扛了。
老夫只是”
杜昕言沉重的打断了他的话:“丁伯伯,不必多言。
我相信你只是着急稳定军心,想杜绝调换军粮。
唉,我也没想到我爹老糊涂了。
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好在皇上圣明,没有株连杜氏一族。
”
一缕诧异飞快从丁奉年眼中闪过。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杜昕言的肩膀,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心里却在冷笑,杜成峰凭什么坐到天下兵马指挥使,不就是他妹妹封了妃?浅荷能做三皇子妃,将来会成皇后。
如果女儿成了皇后,自己是国丈太师。
投靠大皇子熙,他能得到什么?还是被杜成峰压着,你杜昕言也不过还是监察院的一个四品知事。
皇上已经赐婚了,杜成峰也赐死了,他能看到的只是将来的锦绣前程。
戏还是要演的,丁奉年看到丁浅荷咬着嘴唇站在一旁,轻叹道:“贤侄,节哀顺便吧!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我知道你与浅荷青梅竹马,我一直把你当自己儿子看待。
这丫头,唉,女大不由爹。
皇上已经下旨赐婚,是我家浅荷对不住你。
”
“是我没这福气。
不怪浅荷。
”
丁奉年摇了摇头说:“浅荷,爹先回去。
你俩好好聊聊。
”
丁浅荷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听到这话没有吭声。
她心里难受,从进来到现在,杜昕言连一眼都没看过她。
她委屈的想,这事能怪她吗?难道她喜欢上高睿有错吗?
杜昕言客气的请贵叔送丁奉年。
他这才转过头看丁浅荷。
她换了身银白素衣,这让他又想起爱穿银白蟒袍的高睿。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丁浅荷穿银白色衣裳,不由有些恍惚。
女要俏,一身孝。
红衣的丁浅荷娇俏活泼,换了这身衣裙俏丽之中另带有几分灵秀。
眉宇间那种不知愁为何物的天真已然消散。
他干干的笑了笑说:“浅荷今日真像个大家闺秀了。
”
“小杜!”丁浅荷没有同往常一般呸他几句,开口唤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