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将那碗于齐殃面前一搁,搁的急,又洒出来一些。
孟婆于帘内瞧了一眼三七,重重叹了口气,瞧着女儿笨手笨脚,颇为无奈。
那三七便垂首站立于齐殃身边,丧眉搭眼,更是难看。
齐殃先嗅到一股香甜,直冲卤门;俯首再瞧,见那孟婆汤盛于陶碗之中,汤上一层青气萦于碗口,汤水有黄似白,如酥如酪,颇为诱人。
不禁赞一声:“好汤!”
帘内孟婆嘿嘿一笑。
“你们凡人只知其味,不解其情,此汤八泪为引,多少苦涩,焉知不苦不成汤;需得慢火煎熬,去取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得一锅好汤,人生亦是如此罢。
”
齐殃只顾低头闻汤,喉头动着,亟不可待地捧起碗。
“孟婆汤原来如此甘美,待我便痛饮一碗,好去投胎!”
说罢,抬头欲饮。
却闻那孟婆喝一声:“且慢!”
那汤碗便徒地生了千钧之重,坠回桌上,齐殃使尽力气,再端不起。
“你一滴眼泪都没给我,倒想喝汤?我看如此罢,你这一去,需赤条条无牵挂。
若有什么好东西陪葬压棺,便拿出来给了我罢。
”
齐殃思忖这孟婆贪财,要什么眼泪,都是幌子,“嗐”了一声便道:“可恨我一介武夫,两手空空,身无长物——”
瞧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孟婆不语,垂纱后的一双眼,深如幽潭,幽幽瞅着齐殃,上下打量,半晌,方看定了一个地方,问道:“你怀中那是什么?”
说罢,一只手由那帘内伸了出来。
手指徒然伸长,迅如闪电,只向齐殃胸口一捞,便已攥着了什么,缩回帘内。
齐殃大惊,以手探胸口,空空如也,起身喝道:“还我!”
帘内的孟婆大笑起来,那笑声竟由苍老渐渐转为年轻;庄内烛火纷纷无人自亮,照得庄内亮如白昼;此即如有风至,重帘纷卷,莲开次第,那孟婆方于帘后显出全相,竟是一美貌娘子,双十样貌,宝妆华髻,靥比春桃,云堆翠鬓,酥白一个胸口,恍恍然艳光普照。
齐殃一时看的痴了。
众鬼亦低呼惊艳,瞧那美貌的孟婆微微一笑,缓缓摊开手掌,那掌心之中,原来握一柄金钗,对齐殃笑了一笑,道:“你这武夫,随身携只女人的钗作甚?”
声音十分娇媚,摄人心魄。
齐殃定一定神,双目圆整。
“唯……唯此钗,不能予尔!”
置若罔闻,孟婆只就着烛火,将那钗翻来覆去瞧个仔细。
只见那钗赤金打造,丹凤回头,火光中莹莹发亮,然而钗头染血,十分蹊跷……斑斑点点,皆是前情旧怨。
孟婆的明眸转了一转,且不理论,便将那钗簪于发上,于铜镜之内瞧瞧自己,揽镜自赏,自恋一番,便伸手点点面前一卷书简。
那书简自于桌上徐徐展开。
“冥府有阴阳卷,阴卷册尔生死寿夭,乃是天命;我这一卷麽,是阳卷……载人一生功过。
竹简无字,待尔书成……”
无字的竹简上竟生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字小,齐殃瞧不清楚。
只好看那孟婆低头瞧着书简,一时叹息,一时又嘻嘻发笑。
庄内众鬼皆敛声屏气,思忖自己这一生,可做过坏事?
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