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待尔书成。
孟婆笑吟吟瞧了半晌,方抬头,乃对齐殃笑道。
“此处记载,你于战场之上,杀三十七人啊?”
齐殃笑辨道:“吃兵饷的哪有不背人命?若不杀人,亦早被人杀了!”
“七年前你卸甲归家,却又为何杀了邻村一家老小十数人啊?”
“……”
“手段残忍,放火烧宅,逃逸至死……”
齐殃的额头慢慢沁出一点汗珠。
孟婆回首于镜中正了正那钗,口中道:“这凤头钗,乃是那家主母之物。
”
齐殃缓缓低头。
逃了这半生,逃到死,到底逃不过。
往事上涌,涌在喉头,半晌,挤出一句话。
“这钗……是我的。
”
“出征前,我卖了耕牛,请顶好的金匠打了这钗……赠与阿凤的……”
“阿凤,便是那家主母?”
阿凤。
“她说……待我归来,便与我成亲。
”
“她没等你?”
她没等。
孟婆柔声软语,齐殃只垂头,瞧定那碗孟婆汤。
汤水粼粼有光,像吹皱一池春水,水边种一片桃林,每年春风一吹,桃花便开了,桃花一开,万物春`情勃发。
村里的少年们一早聚于水边,候到日上三竿,便见少女们结伴而来,“求桃”。
新桃花系上二尺长的红线,桃花树下,月老保佑,来年嫁个好人家。
这日里,少女们悉心打扮,穿新衣,耳畔垂珍珠,头上插玉簪,脚下也踩了新鞋,鞋尖缀了红绒球儿。
豆蔻年华的少女,堪与桃花争艳。
见少女们进入桃林,少年们便扯开喉咙,大喊各自心上人的名字。
碧桃,彩珠,莲心,二丫头——
被喊到名字的少女佯做不知,渐渐也你推我搡,嬉笑起来。
喊“阿凤”的最多。
这阿凤于女伴之中分外寒酸,只穿家常旧衣,她家穷,没钱买新衣插戴,摘了新桃花,插于发上,然而荆钗布衣,不掩丽色。
阿凤不肯回头,因没听到心仪的少年,那一声喊。
阿凤心仪的,便是年少的齐殃了。
齐殃也夹在少年之中,他家穷,也有点自卑,他不喊。
他不喊,他没来?
有点心焦,耐不住,阿凤偷偷往少年群中瞧一瞧。
她看到他,隔着一池春水,二人都瞧见对方。
阿凤瞧见齐殃愣愣一双眼,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春风一吹,阿凤颔首低眉,嘴角露浅浅两个梨涡。
家常旧衣,头发乌黑,桃花粉艳,衬着粉嘟嘟的面颊……桃之夭夭,妁妁其华……
齐殃眼里,只有阿凤,最好看。
阿凤想要一只钗呢!
七月,征兵令下来了。
齐殃卖了耕牛,大汗淋漓地站在城里的金铺内。
打只凤吧!
凤不好打,要贵二百钱。
有点心疼,想了又想。
可是她叫阿凤啊!
细细地选了样子,赤金打造,丹凤回头……
像桃林里的一个回首,头发乌黑,桃花粉艳,桃之夭夭,妁妁其华。
阿凤,你戴着这钗,待我回来娶你……
再见到她,已是十五年后。
月光之下,她有点老态,曾经饱满如桃花的面颊,也微微下垂。
她的发髻边上依然攒着那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