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调整姿态一只手臂撑着转过身,顺着铁网内缘滑下来,双膝一弯缓冲站稳,回头等着后面的伙伴,像俊美越过河又停下的马。
那时已接近黄昏,天边有点红,塑胶跑道也是橙红,他站在那儿轻松地笑着,就这样亚宁的心里忽然一动。
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们站在宿舍的阳台,初夏的夜晚温和甜美。
楼下有情侣亲个没完没了,远处是工地,有累了一天的工人坐在墙头吹口哨。
微风吹过我们的睡衣,天上难得有星星。
亚宁看着楼下,眼睛看到另一个世界,脸上很宁静,没什么情绪。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一段过往,我们当初只知道大江给她打了一夜电话,她就答应他了,却并不知道真正的动心是在那一刻,早在那通电话之前那么久。
我们站在阳台上,空气是深蓝的,晚风很清凉。
下午上班时,我决定回家再给亚宁打一个电话。
我想收回我的话,支持她选择爱情。
虽然说不好感情在最后的关系中应该占几分,但仔细想起来,有感情和没有感情还是不一样。
若真是算着哪样划算,哪样不划算,那就永远没有真正划算的时候。
很多事情,需要最初的一点动心撑过去。
当然,亚宁需要离开美国,跟他去东南亚,这确实对她自己是损失,但若放弃呢,留在美国,最后会如何呢。
会不会像王姐那样落得单身,寂寞沙洲冷,高处不胜寒。
难得还能有这样一次机会,也许不该放弃。
交了报表,交代了工作,暂时没有什么可做的。
我就在底下读书。
阿蓉没有兴致,也不张罗组织下班后的活动。
利雅急着回家看小孩,静静要上考研班,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跟同事聚。
我原本想找个机会跟大家道别,但似乎没有人在意。
或许是心有所系的缘故,读什么都有联系,连平时不信的经典都有了味道。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说天使的话语,但如果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毫无意义。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但如果没有爱,我就不算什么。
”
回家打电话,但没打通。
琢磨了一个晚上,有许多想说。
第二天早上继续打,旧金山时间下午四点左右,电话通了,亚宁的声音出现在听筒,轻而急躁,似乎是急着挂掉有事要忙。
我问她这几天和他有什么新的变化没有。
“他说过几天放假想回美国,找我去旅行。
”
“好啊,那去吧。
我改想法了,还是选择感情好一些。
”
“是吗?”亚宁迟疑了一下。
“只是觉得……还是试着信任感情吧。
”
“好。
”亚宁沉默了一下,“等我回来再说吧。
”
她匆匆挂了电话,大概有事情要出门。
听筒默然,不提供说明。
我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那一瞬间拉远的距离是事实还是我的错觉。
亚宁也许不需要我的话。
她的朋友很多,遍布北美,都可以咨询,而自从那一年,我们之间就总有些静而僵的东西,若隐若现。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楼下。
路灯照着停着的汽车像沉睡的鸟群,收敛了翅膀,等待清早的翱翔。
夜晚没有人打扰。
亚宁最近状态不好。
她在第一通电话里说起她找工作的恐慌。
周围人都去华尔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她成绩不错,但面试往往不好。
她太安静,来不及彰显就被人群淹没。
那样的亚宁是什么样子我想不出,想不出她换上正装,努力像美国人一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她说她不想找工作,因几次失败而退缩,怀疑自己什么都不行,退缩到被子里,每天不情愿起床,觉得只有被子里有渴望的安全。
可是时间又紧迫,不找也不行,夏天必须得到实习,冬天毕业的时候才有可能签到工作。
签不到工作,身份就有问题,花很多钱去美国读名校,不能有好工作,她便觉得欠了家里的付出。
亚宁瘦而白净,让人心疼。
去年开会时去伯克利看过她一次,清晨在海边,浓雾笼罩着深蓝的海和泊船,她裹着黑色长毛衣,拎一个巨大的包,越发显得孤单而瘦。
她在校园里没什么能依靠。
临别的时候,她转身去赶公车,背影越变越小,让人越来越揪心。
纽约、华尔街、投行、私募,亚宁小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将是自己的生活圈子。
她不善于演讲,也不善于工作展示,班里的上台演说她从不参与,那不是她的领域。
现在她都需要去学,去应对,她心里恐惧,想坚强。
亚宁很白。
白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