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商量,即于寺前,筑定坟茔安葬,以报其德。
选下吉日良辰,请堪舆先生定方向,开金井,将小姐棺木,抬到坟前。
邻瞻身主葬事,暂服素衣,执绋引道。
听虚邀请众僧,诵经度亡。
郑无同察听着了,买起纸钱祭品,吃个半醉,嘻笑而来。
恰好柩方入土,无同设下祭礼,焚起纸钱,又不礼拜,只哭一声:“伊小姐!你何不扶持我郑无同,三个古字,中了进士,情愿替你题请钦赐谕葬?戴三年粗麻重孝。
怎如今日这般冷淡,可惜你寻错了人也!”说罢,又呵呵大笑。
众人认他是痴,却又衣冠济济;认他是不痴,却又言语不伦,正不知甚么缘故。
只有仰邻瞻心里明白,晓得故意来寻闹,走过一边,不去睬他。
郑无同见没人招待,便问道:“吊客远来,如何不见陪宾的相接?今日何人主丧,何人为孝人,何人为义夫?”
此时真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
连仰邻瞻没了主意,听虚只得上前问讯道:“尊相面善,可是向日与汪座主,在小房同饮酒的郑相公么?”郑无同道:“然也。
若没汪座主,怎中得仰梦鳅?”听虚道:“尊相出言略少次序。
”郑无同道:“次序次序,我就与你比个拳势!”言未了,擎拳望仰邻瞻面上打去。
听虚向前拦住,说:“尊相此是何意?”郑无同道:“我偏怪他主丧不挂孝。
”听虚道:“仰爷原无挂孝之理。
”郑无同道:“无有挂孝之理,便不该主丧。
”听虚道:“若如此,反觉尊相欠通了。
这伊小姐的尸棺,十年暴露,无人收葬。
仰爷在小房读书,问知其故,发愿若得成名,即便茔葬。
此不过是一陰一功善事,原不该着孝服。
在先文王泽及枯骨,遇死尸就埋,那里挂得许多孝!”郑无同听了这话,怒气愈加,便骂道:“贼秃!谁要你攀今吊古,弄嘴掉舌,偏护梦鳅进士。
”劈面一个巴掌,打得这和尚耳鸣眼暗。
听虚也怒从心起,说:“你是外方下第秀才,却到这里撒泼放肆,乱打平人!”随手一把,就揪住郑无同巾发,放出少林帮衬,攥着大拳,当心便捶。
仰邻瞻恐弄出事来,只得横身解劝拆开,带着笑对郑无同道:“主丧的固不成礼,送葬的也觉多事,大家认一不是何如?”无同本要来寻恼仰邻瞻,不期反受了这场侮慢,自觉乏趣,整一整衣冠,大骂道:“贼秃有了大帮手,敢欺负我下第举子,难道轻轻放过你不成?若不弄你发配到远恶军州,我也不姓做郑。
”一头说,摇摇摆摆,大踏步而去。
唤只船复往临安,想着仰邻瞻是个进士,别事也扳他不倒,就把科场关节,上他一疏。
只是汪藻起一片美情,我自命薄,不能入场,如何反去连累他?又想仰邻瞻若不用三古得中,到也罢了,偏是你偷了关节,公然登第,何等荣耀。
我虽命穷,怎生气得过,又想这关节却是鬼魂所传,如何做得干证?千思万想,难以措词。
欲待歇手,又放不落听虚和尚。
寻思几遍,恨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就在灯下,吃了几杯闷酒,磨起墨来,草上一疏,疏云:
陛下龙飞蕃邸,先知稼穑之艰难。
鉴照重瞳,更切文衡之郑重。
第春秋为腐烂朝报,科目非凑集俚言。
窃有新科进士仰邻瞻,幼称伪学,长附明经。
题本全牛,学疏半豹;支言累句,大玷圣书。
即其易冒中所云,古伏羲、古文王、古周公,有古是必有今。
请求其对,假如一陰一有数,一陰一有性,一陰一有义,言一陰一复又言一陽一,何辩于题?况当皇上中兴隆业,平定乾坤,离照当一陽一,正万魅消亡之日。
乃言旨出萧寺女鬼,显受胪唱之传宣。
一陰一瘗成祟之旅榇,凿破先陵,有伤国脉。
兼信妖僧听虚左道邪术,结为死堂,妄谈祸福。
诬艺祖取国于小儿,致有陈桥之变,谤太宗传疑于斧影,托身兀术之灾。
上讪祖宗,下乱国事,关系匪轻,臣何敢隐!疏上。
批下圣旨道:“据下第举人郑无同所奏仰邻瞻易义,着礼部核勘文理,有无穿凿悖戾;及所凿破山地,究属何陵;妖僧所传谤诬,有何实据。
会同法司,严提诸犯,及主文官,鞠审奏报。
”当时本下,法司行文拘仰邻瞻、郑无同听虚和尚一干人到案。
任你汪藻起是南省老座师,少不得青衣小帽,同在秋曹衙门,丹墀跪下。
问官一一详审,郑无同只将仰邻瞻易义中辩,并不敢说到汪藻起富一陽一寺中私嘱的言语。
可知事无根据,辩端自多。
审到听虚和尚,听虚将那仰瞻读书时,鬼魂吟诗,发心许其葬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