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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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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骇人了。

    至于魅族,就不是从外表上能分辨得出来的了。

     附近地域广大,人们寻找宿营地时也尽量分开,假如附近有一座山,有人站在山上远远望去,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群前来野炊的普通人,并且会担心周围能找到的食物不够填饱这些人。

    但其实这里的活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只是不需要进食的死尸。

     而这些尸舞者之间的相处方式也非常微妙。

    尸舞者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擅长交朋友,即便遇上旧相识,一般也是淡淡地打个招呼。

    如果曾经交手过的尸舞者相遇,也不会摆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嘴脸。

     “把仇恨摆在嘴上和脸上,对于尸舞者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雪怀青说,“这世上还有比死人更丑陋的东西么?死人的模样见多了,也就不会在意表面上的东西了。

    我们只喜欢手上见真章。

    ”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尸舞者啊。

    ”安星眠绷着脸继续装行尸,只能微微动嘴唇低声地说话。

     此时已经是研习会召开的当天早晨,熹微的晨光下,该来的尸舞者基本上都到齐了,聚集在湖泊南岸一片广大的空地上。

    雪怀青带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一真一假两个尸仆,把附近逛了个遍,并没有发现须弥子的身影。

    而她其实都根本用不着亲自去找,因为假如须弥子真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

     但是须弥子没有来。

     “看来我们只能向别人打听须弥子的下落了,”雪怀青对安星眠说,“我想他不会来了。

    过去只有我师父才能勉强把他硬拖过来,可现在我师父已经死了。

    所以没有人能让须弥子来这儿了,除非他自己想来。

    ” “没办法了,其实我也没有指望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这里碰到须弥子,”安星眠说,“能找到一群活生生的尸舞者就已经很不错啦,慢慢探问吧。

    ” “你倒是挺想得开,可你一点也不着急么?”雪怀青看了他一眼,“长门随时都可能不复存在,你的时间很紧啊,不像我……” “你怎么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要找须弥子呢。

    ”安星眠敏锐地发问。

     “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真找不到也没什么大关系,”雪怀青说,“所以我不着急。

    ” “你不着急,我应该着急,可我急死了又有什么用呢?”安星眠说,“我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能不能成又不是我能掌控的。

    假如长门命中注定要灭绝,我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也是没用的。

    ” “看来你们长门僧的心态都挺好的。

    ”雪怀青淡淡地说。

     “应该说是我的心态挺好,我的导师就比我着急多了,”安星眠一笑,“对了,你一直和我说话,就不怕引起其他人怀疑么?” “尸舞者经常这样自说自话,你这样的尸仆就是最好的听众,”雪怀青说,“经年累月地离群索居,不说话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忘记该怎么说了。

    ” 安星眠从鼻子里轻叹一声:“你们活得还真是寂寞……咦,是不是要开始了?” 雪怀青把视线转过去,正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健壮老者大步踏上早已搭好的一个土台。

    如雪怀青所说,尸舞者的研习会并没有特定的组织者,这个土台是尸舞者们自发地命令尸仆合作搭建起来的,高大而宽阔,夯得十分结实,正好用来比武。

    每一次研习会,人们都会根据当地的土质特点来进行类似的作业,每一次都能完成得不错。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一群从来没有组织没有首领的人,却能如此默契地响应号召,完成一次大规模的聚会,这也许是这些孤独的人所特有的一种团结方式。

     “那个老头是谁?”安星眠问。

     “我猜他应该是云孤鹤,一个被羽人收养的人类,这次研习会的发起人之一,”雪怀青说,“他也许实力比不上须弥子,却算是这个时代的尸舞者中最有威望的一个,曾经因为帮助羽皇平叛而名声大噪。

    ” “帮助羽皇平叛?这么厉害?”安星眠很是好奇。

     “听说是羽皇遭到袭击,身边的侍卫几乎都被杀绝了,但是云孤鹤用尸舞术不断操纵死尸站起来战斗,最后到了力竭的时候,援兵也刚刚赶到拯救了羽皇。

    所以他没准也算得上是历史上第一个得到君王重赏嘉奖的尸舞者。

    ” “真是精彩的人生,”安星眠啧啧赞叹,“那他怎么没留下给羽皇做官?现在人类的朝廷里有羽人和河洛的官员,羽人的皇朝里也早就有人类和魅族了。

    ” “他未必不想,可是羽皇没这个胆子啊,”雪怀青说,“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他干掉了羽皇,然后操纵着羽皇的尸体做一个傀儡主人?尸舞者永远不可能得到外人的信任。

    ” 安星眠没有回答,心里想着,我让你用尸舞术侵入了我的精神,那算是足够信任你了吗? 此时尸舞者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土台上,注视着云孤鹤。

    云孤鹤的名字听起来清雅,长相却显得和善讨喜,一张脸圆乎乎的,面色红润满带笑容,再加上健壮的身材,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江湖上到处都能见到的那种有名望有人缘擅长四处做和事佬的武林名宿,而不像一个总是与阴暗、神秘、孤寂、冷漠等等名词联系在一起的尸舞者。

    不过他一开口,就有点儿与众不同了。

     “你们这群远离人世的疯子和怪物们,寂寞很久了吧?”云孤鹤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那就赶紧开始自相残杀吧!不必怕死,死亡就是永恒的解脱!” 这就是他全部的致辞,简洁冷酷,一针见血,让第一次听到类似说辞的安星眠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他看看雪怀青,发现她也有些发呆,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了一起。

     她想到了什么呢?安星眠想,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女子,是否会想到她今后漫长的人生,想到她将一辈子过着孤单冷寂的生活,然后苦等着几年一次的研习会去用性命疯狂一次?她会不会开始后悔自己的抉择呢?至少,这一切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雪怀青从来不喜欢把情感流露在外。

    在刚才一瞬间的略显惆怅之后,她又迅速地恢复了常态。

     云孤鹤只讲了那一句话,随即慢吞吞地沿着台阶走下了土台。

    尸舞者们好像很习惯了他这样自嘲的语态,甚至没有人发出配合的哄笑。

    和其他的类似聚会全然不同,尸舞者也不喜欢相互交流,而他们带来的尸仆固然数量众多,没有主人的驱使也不可能说话,因此会场依旧安静,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安星眠正在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已经带着尸仆站上了土台。

    他的背后跟了十三个尸仆,只比长生子和何七少一个,可见功力不俗。

    此人瘦瘦高高,手上青筋暴露,脸色蜡黄,倒是比他那些强壮的尸仆们更加接近一具行尸。

     “这个人我也见过,”雪怀青低声说,“他名叫杨重,主要修炼毒术,所以操控的尸仆并不算多,但他用毒很厉害,我师父都对他忌惮三分。

    好像他的性子也比一般的尸舞者急躁一些,所以这次首先跳出来挑战的就是他。

    ” 杨重站到台上,人们都等着他说话,但他沉默了许久,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板着脸抬头望天,好像是确定他的对手自己知道应该主动上台来。

    果然,终于有一个人站上了台。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比雪怀青大个两三岁,但是却多了许多妖媚的气质。

    她的脸上盈盈带笑,近乎甜蜜地望着杨重,背后跟着八个尸仆。

    安星眠想起雪怀青说过,她最多能操纵五个尸仆,看来这个女子在尸舞术方面比雪怀青进度快多了。

     “离开我的时候,你只能操纵五个尸仆,现在已经可以带上八个了,很不错啊。

    ”杨重说,语气很平淡,但安星眠能听出其中蕴藏的恨意。

     “还不是全靠师父您的教诲,婉儿才能有今天啊。

    ”女子依然笑得十分灿烂,声音也是柔媚婉转,很是动听。

     “我的教诲还在其次,你从我手里偷走的毒经恐怕作用更大吧。

    ”杨重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

     只不过短短三句对话,安星眠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名叫婉儿的女子曾经是杨重的徒弟,后来却偷走了杨重的毒经,背叛了他。

    杨重自然是要把婉儿恨之入骨了,但婉儿今天敢于在研习会上露面,并且敢于站上台来挑战杨重,可想而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看来尸舞者的世界和常人的世界还是相通的,”安星眠自言自语,“师徒之间的老套路万年不变啊。

    ” “尸舞者也是人。

    ”雪怀青简短地回答。

     两人都注视着场上的拼斗。

    两位尸舞者各自占据着土台的一角,他们所带来的尸仆则对面而立,几乎纹丝不动。

    过了好几分钟后,这些尸仆仍然没有动弹,就像是一群泥塑的雕像。

     “他们为什么不动?”安星眠忍不住问。

     “仔细看空气的颜色。

    ”雪怀青说。

     安星眠瞪大了眼睛,然后很快看出了端倪。

    土台上的空气颜色在变,那是因为尸仆们都在从身上散发出一些颜色极淡的气体,不过双方尸仆的气体颜色各不相同。

    杨重的尸仆释放的毒气是淡青色的,而婉儿的则掺杂了一些紫色。

     片刻之后,即便没有雪怀青的提醒,任何人都能看出场中的异常了,因为毒气的颜色在不断加深。

    青色和紫色的烟雾混杂在一起,令尸仆们的肤色也产生了一些变化,他们的皮肤开始泛出青紫。

     “我猜想,这大概又是在考验谁的尸仆更能耐毒?”安星眠说。

     雪怀青点了点头:“杨重精研毒术,他们师徒对抗,自然是以用毒和抗毒为主。

    不过这个叫婉儿的女人很不简单哪,竟然能和杨重对抗那么久而不落下风。

    ” 看起来,婉儿的确是从偷走的毒经里学到了一些精髓,她的紫气始终没有被青气所压制,杨重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即便他最后能取胜,和一个曾经是他徒弟的年轻对手僵持这么久,面子上也实在有些过不去。

     他猛地暴喝一声,右手食指伸出,锋锐的指甲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这一招似乎能短暂提升他的力量,土台上的青气陡然浓重起来,婉儿的尸仆皮肤上开始冒出了燎泡,有些抵挡不住毒气的侵蚀了。

     但婉儿并没有慌张,反而显露出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镇定自若。

    她甚至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眉笔,开始旁若无人地描起自己的眉毛。

    杨重气得脸色铁青,攻势愈加猛烈,婉儿的尸仆一个个皮肤开始斑驳脱落,留下可怕的伤口,就像是被大火烧伤毁容一般。

    其中一个体质稍弱的尸仆更是连左眼都被腐蚀了,眼眶里只留下黑黢黢的空洞,不断流出脓液,看起来相当瘆人。

     毒气渐渐扩散开来,超越了土台的范围,离土台较近的尸舞者们反应各异。

    功力较浅的纷纷后退,以免自己或者宝贵的尸仆受到毒害,而实力较强的高手则纹丝不动,甚至还有主动向前靠的,彼此之间颇有点较量的味道。

    雪怀青离得远,倒是并不紧张,但安星眠却已想到了一些别的。

     “就算能偷走一本毒经,这个女孩子比你恐怕也大不了几岁,怎么也没办法修炼到能和师父对抗的程度吧?”安星眠皱着眉头问。

     “尸舞术从来都没有速成的法门,只能循序渐进逐步提高,除非你是须弥子那样的旷世奇才,”雪怀青回答,“所以我也有点没太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胸有成竹,她的尸仆已经快要毁光了,你看,脸颊上的骨头都已经露出来了。

    ” 的确,婉儿的八个尸仆都已经面目全非,皮肤和肌肉被严重腐蚀,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相比之下,杨重的尸仆仅仅是肤色有改变而已,两人相比高下立判。

    可婉儿还是毫无惧色,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再过了一会儿,婉儿的尸仆身上的血肉内脏已经被完全腐蚀干净,只留下了八具森森白骨,尸舞术已经不能再维系这些白骨的行动。

    终于,它们发出喀喇喇的脆响声,散落一地。

     正当人们的视线都注视在那些散架的白骨上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紫色和青色两种气体却悄然起了变化,仿佛是其中的某些成分逐渐中和,两种颜色的毒气一点点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新的黑色毒雾。

    这种毒雾比重较大,沉在下方,并且向着土台外扩散出去。

     突然之间,杨重发出一声长啸,而婉儿也同时暴喝一声,那些新生成的黑色毒气像被赋予了生命,以闪电般的速度卷向台下,一瞬间把站在土台前方的一个尸舞者包裹在其中。

    这名尸舞者蓦地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而杨重和婉儿同时纵跃下台,站在了这位尸舞者的身前。

    两人的手已经紧紧地挽在了一起,状极亲密,刚才的敌意一扫而空。

     “这才是他们俩的目的,”安星眠丝毫不感到意外,“两个人扮成仇人,演一出戏,以便偷袭这个真正的仇家。

    ” 那股黑色的毒气显然是致命的,因为那个被袭击的尸舞者背后足足跟了十七个尸仆,已经和雪怀青的师父姜琴音旗鼓相当了。

    但在被毒气包围之后,他立即瘫软在地,并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可见以他的功力也抵挡不了这种剧毒。

    很快的,他的面孔也变得难以辨认了。

     其他的尸舞者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既没有人出声质疑,更加没有人上前阻止。

    这样的阴谋诡计在尸舞者眼里好像是十分寻常的,根本不值得为之大惊小怪。

     杨重和婉儿携手站在了这位垂死的尸舞者身前。

    杨重冷笑一声:“五年前,我们在夏阳城相遇的那一次,你好好地挖苦了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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