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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茅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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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了浓稠的黑暗,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夜色,他惊恐地看到—— 就在他土炕的边上,不足三尺之地,静静地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正是那个暴雨之夜的白衣女子! 她依旧穿着那身破烂湿透的衣裙,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正是泥水滴落在冰冷泥地上的声响!她身上散发出的阴寒湿气,比乱葬岗的夜风还要刺骨。

     最让茅十八魂飞魄散的是她的姿势。

    她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脸…正对着他蜷缩的方向!虽然被湿发遮挡,但茅十八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死寂、充满了刻骨怨毒的目光,穿透黑暗,穿透湿发,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茅…十…八…” 一个幽幽的、带着水汽回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一字一顿,清晰地钻进茅十八的耳朵里: “你…食…言…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湿冷泥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怨恨,重重砸在茅十八的心上! “啊——!”茅十八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他手脚并用地在炕上乱蹬,只想离那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埋…于…乱…葬…岗…污…泥…之…中…”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缓慢,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随着她的话语,茅十八只觉得一股更加阴冷粘稠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淤泥深处,呼吸都变得困难。

     “滴答…滴答…”泥水落地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如同催命的鼓点。

     茅十八的惨叫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任何外界的回应。

    隔壁邻居?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井枯禾死的绝望里,谁还有心思管他这穷鳏夫的死活?恐惧彻底击垮了他。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狭小的土炕上疯狂地蹬踹、翻滚,试图躲开那近在咫尺的冰冷注视和滴答作响的泥水声。

    破被子被他踢到了地上,冰冷的土炕硌得他生疼。

     “滚开!滚开啊!”他嘶哑地吼叫着,抓起炕上唯一一个破陶碗,用尽全身力气朝那白色的影子砸去! 陶碗穿过女子的虚影,“啪”地一声砸在后面的土墙上,摔得粉碎。

    碎片四溅,而那白色的影子,纹丝不动。

    只有那“滴答…滴答…”的泥水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嘲笑着他的徒劳。

     “你…食…言…了…” 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仿佛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茅十八彻底崩溃了。

    他瘫软在冰冷的土炕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明白了,逃不掉,躲不开。

    这女鬼,是缠上他了! 这一夜,成了茅十八永生难忘的炼狱。

    那白色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炕边,不言不语,只有那“滴答…滴答…”的泥水声,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乱葬岗那潦草的土包,看到白骨从泥水里伸出手来抓他。

    他睁着眼,那冰冷死寂的目光又如影随形。

    极度的恐惧和疲惫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精神。

     直到天色将明未明,窗外透进一丝灰蒙蒙的光线,那白色的身影,才如同被晨光驱散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了。

    连同那股刺鼻的淤泥腥气和那催命般的滴水声,也一并消失无踪。

     茅十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虚脱,瘫在炕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因为恐惧而微微转动。

    他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第二天夜里,那“滴答”声准时响起,白色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炕边。

    第三天夜里,依旧如此……茅十八的精神被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短短几天,整个人瘦脱了形。

    恐惧像毒藤,日夜啃噬着他,连白天都不敢出门,生怕看到那死黑色的田地,更怕看到村民们绝望麻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都在无声地控诉他带来的灾祸。

     第四天清晨,当那白色的身影随着晨光消失,茅十八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瘫倒。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戾猛地从他心底窜了出来!再这样下去,不被吓死,也要活活饿死渴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操他娘的!”他猛地从炕上跳下来,因为虚弱和愤怒,身体晃了晃。

    他冲到墙角,抄起那把沾满泥污的铁锹,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埋得不好是吧?嫌俺埋得浅是吧?”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嘶吼,声音嘶哑,“老子这就去给你换个地方!给你挖个深坑!埋得严严实实!看你还怎么缠着老子!” 此刻,什么金子,什么恐惧,都被一股破釜沉舟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只想摆脱这无休止的噩梦! 茅十八扛着铁锹,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再次奔向村北那片阴森的乱葬岗。

    冷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呜呜作响,像是在哭泣。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几天前那个早已被雨水冲刷得几乎平掉的浅土包位置。

     他啐了口唾沫,抡起铁锹就开始挖。

    这一次,他发了狠,挖得又深又快,湿冷的泥土被不断翻出。

    很快,那把湿透的、散发着浓烈腐臭和血腥气的粗麻布包裹就露了出来。

     茅十八忍着强烈的恶心,用铁锹头将包裹整个儿从泥里撬了出来。

    包裹比几天前更加沉重,那股阴寒之气也更甚。

    他喘着粗气,正准备拖着这包裹去找个“风水宝地”重新深埋,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包裹破损处露出的森森白骨。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那白骨…那白骨的缝隙里,竟然生长着东西! 不是苔藓,也不是杂草。

     在几根惨白的肋骨缝隙之间,在沾满湿泥的髌骨旁边,甚至在那空洞洞的眼窝深处…竟然生出了一簇簇、一片片极其妖异的花朵! 那花只有指甲盖大小,花瓣细长卷曲,呈现出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近乎黑色的暗红,红得发紫,像是凝固的污血!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花茎,如同扭曲的血管,直接从森白的骨头上生长出来!在荒凉阴森的乱葬岗背景下,在湿冷腐败的泥土气息中,这些开在死人骨头上的诡异红花,散发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邪异和不祥! 茅十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握着铁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听说过坟头长草,听说过尸骨生苔,可这白骨生花…还是如此妖异的血红色花朵…这绝对是闻所未闻的凶煞之兆! 他哪里还敢再动这包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了!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之前的狠戾。

    他丢下铁锹,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乱葬岗,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神婆!只有神婆能救他了! 凤阳城外三十里,有个叫“鬼见愁”的荒僻山坳,里面住着个姓麻的老神婆,据说有些通阴走阳的邪门本事,平日里鲜少有人敢去招惹。

    茅十八此刻已是走投无路,顾不得许多,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山坳方向奔去。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

    茅十八又累又饿又怕,好几次摔倒,衣服被刮破,手脚也被划出道道血痕,但他不敢停歇。

    直到日头偏西,他才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找到了那间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低矮石屋。

     石屋破败不堪,门前挂着一串用野兽骨头和风干鸟爪穿成的帘子,在山风中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瘆人声响。

    一股浓烈的草药混合着某种陈年腥臊的怪味从屋里飘出来。

     茅十八扑到门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砰砰砰地用力拍打着粗糙的木门,声音嘶哑地哭喊:“麻婆婆!麻婆婆救命啊!救救我啊!” 过了好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露了出来。

    一双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眼白瞳仁的眼睛,冰冷地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满脸惊惶的茅十八。

     “嚎什么丧?”麻神婆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老婆子还没死呢。

    ” “婆婆!救命啊!”茅十八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这几天的遭遇——暴雨夜遇女鬼托骨、他贪金潦草掩埋、金砖化纸、井枯禾死、女鬼夜夜索命、白骨生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麻神婆静静地听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

    直到茅十八提到“白骨生花”时,她的眼皮才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红花?血色的?长在骨头上?”麻神婆嘶哑地问。

     “是!是!红的发黑!邪性得很!”茅十八连连点头,想起那景象就浑身发冷。

     麻神婆沉默了。

    山风吹动她花白稀疏的头发,露出额头一道狰狞的旧疤。

    她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感应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然: “白骨生怨花…此乃极阴之兆,怨气凝形,至凶至煞!寻常超度,根本无用!” 茅十八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地看着她。

     “此怨…”麻神婆的目光缓缓移回到茅十八惨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如同宣判,“需…血…亲…之…血…浇灌…方能…化…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血亲之血?”茅十八愣住了,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问道:“婆婆!那女鬼…那尸骨的血亲在哪?我去找!我去求他们!” 麻神婆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近乎嘲讽的神色。

    她伸出干瘦如同鸡爪的手指,虚空点了点茅十八的额头,又指了指他沾满泥污的胸口。

     “她的怨…她的恨…她的咒…皆系于你身…皆因你…背信弃义而起…”麻神婆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便是…引子…找到她的血亲…需…由你…亲手…以血亲之血…浇灌…那怨…之花…方能…平息…” 茅十八呆住了。

    他便是引子?要他去找女鬼的血亲,还要他亲手用血亲的血去浇花?这…这简直是… “如何…找到…她的血亲?”茅十八的声音干涩发颤。

     麻神婆浑浊的目光投向乱葬岗的方向,又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东南方。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个方位,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水…井下…有…她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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