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禀告我,说待我走后,他咽不下这口气,四处搜查你去向,找到金陵城外的村子,见一老妪戴着寨里的金货,逼问一番不得,便杀了泄愤。
真个蠢材,自己不察,让你跑脱不说,连财物也给你夹带走了。
”说罢他收起扇子,展颜一笑,恰似玉山初开,熏风袭人,迎香却如见恶鬼修罗,又僵着往后退了一布。
“你躲什么呢?”骊思欢慢慢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似踏在她心坎上,迎香如被蛇盯住的青蛙,连脚趾头都不敢分毫乱动。
骊思欢抬起她脸细看了看,点头道:“比画像上更好些。
你千辛万苦逃了出去,此刻仍是被我撞见,岂非我们有缘么?”他话语渐低,沉沉一笑,又道:“既是有缘,我问你话,你便要据实相告。
说,不敢欺瞒骊教主。
”
迎香被他拿住,身处极重恐惧漩涡中,听他这番话,却忽觉此人血腥手段之下,似带有一丝孩气,然而,他是如此可怕专横,即便这丁点孩气,也笼罩在无尽杀戮当中。
更因这一点孩气的存在,越发让他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比那老谋深算者更危险了百倍。
“说啊,不敢欺瞒骊教主。
”他催促道。
“不……不敢欺瞒骊教主。
”迎香舌头也僵了,唯唯诺诺地学舌。
苏公子、笙笙、春燕,死者面貌一一在她眼前浮现,让她也心头也饱浸必死之意,她不知此人何时会突然翻脸,只愿多拖一些时间,多活得一刻也好。
龙蒴,不知你是否察觉了这里的险境,也不知你是否有能为对付他,但是……此人太过凶险,你还是不要来了。
迎香在心里这般说道。
骊思欢不知她所想,也不关心,只顾笑道:“很好,很好。
”说完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她眼前一晃,问道:“见过么?”
迎香抬眼细看去,见是两件金晃晃白生生的东西,被一根丝绦穿在一起,金的是口钟鼎模样,白的为方形,是个玉缻。
她愣住了,这两样东西她都见过。
当年在大慈恩寺,她同母亲进香时,这两件物事便供奉在寺内的佛珍堂内,它们在柔软丝绒上被摆得端端正正,于莹洁烛影下放出圣洁的光华。
往来人群总会到此处来,先细细看上几眼,然后赞叹一番,接着跪拜下去,虔诚地磕几个头,嘴里念叨有声:“龙神遗珍,佑我太平,助我高中,妻儿和宁……”各色祈愿在空中交织,成为密密麻麻的无形大网,罩在大慈恩寺巍峨的穹顶上,让香火鼎盛,信徒广布。
迎香与母亲却都不怎么信这个,只是看,爱它精巧,却不曾拜过,也因此,她更有时间细细品鉴它们的样貌,即便一年未见,仍是顷刻间便认出来了。
这就是被盗匪窃走的大慈恩寺镇寺之宝——金钟玉缻。
迎香不由目瞪口呆,似乎看见命运的丝线在她眼前流转,将散落各处的珠串一一联络起来,何捕头辛劳的身影是这些珠串中最明亮的部分,他带人巡夜、他叮嘱自己晚间不要外出、他满腔热情,要同各地同仁一道剿灭匪徒,以及……他在酒馆中买醉,痛斥上头为了应付交差而导致的无谓牺牲。
原来……你不在天涯海角,此刻就在我跟前。
原来我早就认识这个盗魁匪首了。
“你果然见过。
”骊思欢观她神色,已知七分,笑问道:“京里的人,怕是没有不曾拜过它的,你既见过这两件物事,可知它们有何妙用?”
迎香摇摇头,神思尚未从震惊中恢复。
骊思欢冷笑道:“果然驽钝愚昧,你们这些小姑娘,整日只知针凿女红,猜度夫婿,于人生真正要紧的事物上不落半点心思。
这是龙神遗物,你知么?”
迎香摇头。
骊思欢鼻子里嗤了一声,似在嘲笑她,眉头微皱,又道:“龙神陆英,总听过吧?这便是陆英的遗物。
你们这起俗人,只知此乃百余年前玄空老道送给怀圆老僧的东西,全不知来龙去脉。
怀圆老僧也傻,别人给他个东西,便当作圣物供起来,岂知这是玄空老道甩烫手山芋而已。
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