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四章 匪祸

首页
又在寨子里被关押了数日时,脸上竟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气来,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同那些男人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咯?’我闻言一愣,你又冷笑两声,问我道‘你同那帮男人厮混了这一月光景,此刻又来找我,难道合适么?’这话如一个焦雷劈到我头顶,我赶忙争辩,说我虽遭人劫持,但从未跟他们有非礼之行……不待我说完,你便打断我,眼睛里一片冰冷,嗤笑道‘天底下哪个淫妇承认自己是淫妇?哪个贼人承认自己是贼人?你同那群山贼厮混多日,天晓得有什么胡天胡地的事情出来?我光是想想就觉恶心,不论有没有丑事,你在我眼里也是脏的了,怎可能再助你,助你让我当王八么?’” “真是无情无义。

    ”头颅轻声道。

     “我一听这话不好,顿时急了,还要上前争辩,你又道‘给你两锭银子,赶紧走吧,莫让人知道你来找过我,回头我会派人上京,同你父亲商议退婚之事。

    你既来了这里,那簪子正好一并带回去……你在这儿侯着,我去拿给你。

    ’说完便进去了,都不多看我一眼。

    那时我还以为,你真是嫌弃我同那帮山贼一道行过路,此刻身上又脏又臭,才不入你的眼,若我先打理干净了再来……正想到此处,忽听门上一声娇笑,抬眼看到个珠环翠绕的姑娘娉婷而出,冷眼打量我两圈,问我可是穆迎香,我说是,她便大笑起来,笑我蠢,以为王生为何不要我的?都是因为已有她了。

    我那时才恍然大悟,脑袋里嗡嗡乱响,此前绝未曾想到你有了别人,其实男子三妻四妾这回事,本属正常,但我明明就要过门了,你竟还因为一个粉头花魁闹着要退婚……她看我神情恍惚,又是连声冷笑,嘴里各种难听的话跟钢针似的,接二连三飞出来,扎得我浑身每个毛孔都疼痛难当,末了,还笑问‘我将他让给你,可好?’我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忍不住回了她两句嘴,她却似成竹在胸,也不恼,只从怀里摸出一物来,笑道‘我也不怕你骂,你瞧瞧这是何物?’” “……是你那根簪子,对吧?”头颅轻叹一声。

     迎香点点头,眼里盈盈泪水终于挂不住,顺面颊流了下来,哽咽道:“是娘遗下的簪子,定亲时作为信物给了王家,此刻竟握在那女人手里。

    她拿着我的簪子左看右看,还作势要摔,我怕弄坏娘的遗物,不敢上前硬抢,只催促她还我。

    她又呵呵一笑,偏说道‘这是你们定亲的信物,若还了你,这亲就不作数了;若是不还,这就是王家的东西,王生他给了我,自然也就是我的东西,我或砸或卖,都凭自己喜欢罢了,你说,要怎生是好?’这番话停在我耳里,似最恶毒的诅咒,当时喉咙里便有阵阵腥甜涌上来,这些时日惊慌劳累,早积存了一身病在那里,她如此激我,顿时支撑不住,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指着她说不出话。

    她看我那模样,自己也白了脸色,不敢再戏弄我,将簪子丢过来,赌气道‘哄你玩呢,这是王生让我退给你的,你们的婚约作罢了!’说完转身跑进门去。

    我一跤跌倒在地,只觉天旋地转,胸腔里擂鼓般隆隆作响,只把簪子紧紧捂在胸前,涕泪横流。

    周围那些仆役看我这样,如见了疯子,有些同情,有些感慨,更多的则躲避不及,其余人也一个个都跟着跑了进去,很快,他家大门便再度紧闭起来,再无人理睬我了。

    ” 头颅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停住了,只等她下文。

     迎香静默片刻,似乎有些累了,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呢?我坐在他家门前大声嚎哭,嗓子里又一阵阵腥甜翻滚,很快气空力尽,哭不动了,只有渐渐转为啜泣,心里有股怨气慢慢腾起来,不甘、不愿、不舍、不盼……五味杂陈,最后终于都融成一片死灰色,此前为见他,拼着命逃出来,在路途上谋划,在寨子里周旋,在山林里跋涉,想起来瞬间已恍如隔世了。

    那别业不在正路上,地方有些偏,我呆坐许久也无人经过,天色快暗下去了,我慢慢爬起来,拿了簪子和那两锭银子,回到城里,找家店住下,好好梳洗一番,吃了顿饱饭,躺在床上,一时分不清这一切是真是幻……待到次日,歇息够了,我慢慢走到对面的店里,将那支簪子卖掉了,换来一叠银票。

    ” “嗯?那不是你母亲遗下的么?为何卖掉?”头颅有些吃惊。

     “不卖掉,我哪来的钱活命呢?”迎香惨然一笑,似在笑他的大惊小怪,也笑自己当日的决断,“我想过了,母亲留给我这簪子,是要给我未来夫君的,夫婿没了,留着何用?这簪不过是个念想,盼我得遇良人的祝愿罢了。

    眼下,还是想法子养活自己为好。

    ” “你不回家去么?”头颅问。

     “不了。

    ”迎香咬咬牙,口气变得冷漠,“二娘把持家务,她早已看我不顺眼,每日言谈夹枪带棍,我失了婚约,又被贼人掠走过,回到家里还不知要受她多少嘲讽辱骂。

    况且……回去做什么呢?回去也不过是等下一个人来娶我,我是被退过婚的,又有山贼污点在身,哪里找得到合心的人?即使我自己不在意对方出身背景,爹和二娘也会在意——爹是低了看不上,觉得委屈我,二娘则是高了怕遭人耻笑,怕丢她的脸面,他们对此必然谈不到一处,我夹在中间,一来二去的,简直不是个人,是件甩不脱的货物了。

    倒不如……倒不如就当我死了,从此离家远走,寻个清静所在,安心过日子吧。

    当年娘说我学制香也只是玩意儿,没啥大用。

    她哪知,终有一日,我竟要靠这门玩意儿糊口了。

    ” “嗯……”头颅若有所思,迎香也不理他,继续说道:“我卖了簪子,带着银子一路西行,往神州腹地而来,听闻这边民风淳朴,我也算是经过事了,再无退路,那便寻个安静所在度日吧。

    兜兜转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也听人各种说法,终于来到了桂川县,就此定居下来。

    不过,我不曾想到,居然在此地还有种种遭遇,甚至有奇遇……”说到这儿,她终于微笑起来,眼里闪现着跳跃的神采。

     “苦了你了。

    ”头颅语气柔和,颇见安慰之意,迎香脸色又渐渐暗淡下去,惨然一笑,摇头不语。

    片刻后,她轻抚头颅的头发,喃喃道:“如今……要拿你怎么办呢?若是被别人发现,要怎么是好呢?” “这也容易,你打开窗户,后院里不是有棵大树么?”头颅轻声道,“你将我往树上扔去,我就栖居在那树冠底下,正对着你的窗户。

    树冠遮蔽着我,不受日晒雨淋,也不会被别人看见,你想同我说话,我便同你说话,只要一推窗就行。

    我在树上,可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即使没有身子,我也永不会朽烂,就这样长伴着你,可好?” 迎香听他这话,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受,似恐惧,似欣喜,又似有哀戚的流波从她心尖上划过,带来让人酥麻的碰触。

    她犹豫片刻,耳畔回荡着头颅那句“可好”。

     可好? 就这样长伴着你,可好? 好…… 迎香温柔一笑,站起身来,将头颅抱在怀里,房中那一点荧光便随之放大,光亮渐增,照亮了半仞墙壁,墙上那黑洞洞的窗户也清晰映出来。

    迎香走到窗边,推窗望去,外间是一片沉沉的夜色,无星无月,蒙昧的天河挂在极远处,如一缕青烟。

    窗外,那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似乎正流动着隐隐的微光,在黑暗里轮廓是那般清晰,纤毫毕现。

    她慢慢松开手,头颅便向树冠飞去,稳稳挂在树冠底下,看着她温柔一笑。

     迎香也朝他一笑。

     初夏的日子天亮得早,随着天转热,制香的量要逐渐降下来才是,以免途中发生变质。

    这日上午,龙蒴闲来无事,出门信步而行。

    如今,桂川县里的人对他已看得惯了——年轻俊伟的后生,独门独户住着,家里只一个娘子。

    除了没有仆役帮手,显得有些孤僻外,倒皆是寻常人家模样。

    加之他对人谦和有礼,礼数进退合宜,态度不卑不亢,与之对谈两句,便觉出腹内亦是有文墨的,绝非粗鄙俗人,因此颇惹人青眼。

    往昔那些闲言碎语,特别是对龙家娘子的指指点点,如今几乎都已随风而去,再无人提及。

    偶有脸皮薄的,忆起当初对他娘子的刻薄,见到他不好意思上前说话外
上一页 章节目录 下一页
推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