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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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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捕盗匪,但从卦上看,怎不见匪患之象?倒是这帮人自己……唔,不好,不好。

    ”他摇摇头,不敢再说。

    龙蒴想了想,也难猜度其中意味,对柳望之道:“罢了,东家也莫太忧心,只要何捕头无事,对桂川县百姓来说就称不上大损失,其他的顾虑太多也无益。

    此前你不是已卜过,说何捕头安然无恙么?” “嗯……”柳望之点点头,不再提这话。

    远远的,见马夫子又走了过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摇头。

    再闲话几句,龙蒴便告辞回家,柳望之也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迎香坐在地下,四周一片漆黑,只远处盈盈亮着一点光,孑然如豆。

    她盯着那光看了半晌,慢慢站起身来,摸索着朝光亮处走去。

     “小心些,莫将我摔在地上。

    ”怀里的头颅在说话。

     迎香点点头,手抚过他的发顶——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柔亮光润的乌发,规规矩矩盘在头上,用丝绦束好,再扎上葛巾,端正规矩。

    若解开来,会是何等模样呢?摸上去又会是何等模样?是否如它那颜色光泽一般,也是丝缎样的滑润呢?她时常这么想,却从未有机会摸上一摸,他总和她对面而坐,浅浅笑着,言词温和有礼。

    时而,她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看得见,却触不到,就在对面的人,也像在天边一样遥远——除了那三次碰面,其他时候,他确实是在天边。

     “我觉得王公子似乎有些冷淡,会不会……他不喜欢小姐你?”这丫头向来憨直爽快,就是太不知事了些,怎能这样同小姐说话呢? “瞎说。

    ”她心头漏跳了一拍,强颜笑道:“若不喜欢,何必定下婚约?别胡思乱想的,给我把香拿过来……” 手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粗粝感,并一些黏黏的东西,头发似乎被什么糊住了,迎香没有低头看,只朝着那点光走过去。

     走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盏孤灯,点在房内,穿过窗上的木格子透出光来。

    迎香推门进去,这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昔年在京里,她就住此处。

    东面墙上挂着两轴画,一副是荷塘,一副是竹韵;桌上摆着一个大梅瓶,朵朵红梅开得正艳,枝条疏朗,馨香扑鼻。

     她叹了一声,怀中头颅也跟着叹道:“原来你的闺房这般清雅模样。

    ” 嗯,清雅。

    迎香微微一笑,她记得母亲生前常教导她,女子要贞静而坚韧,不可花枝妖娆,不可孟浪轻浮,宁可自愚守拙,也不要做那起名声在外的才女,引得狂蜂浪蝶,无端被人口头糟践。

    妙龄的姑娘,哪怕才不如王谢、貌难比西施,只要有两分长处,到了外头那些登徒子嘴里,也要翻作十分来,拿给他们每日嘴里念叨,甚至意淫出许多故事,简直冒渎不堪。

     “……到那时候,即便你如何端凝冷漠,也架不住悠悠口舌,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这世道,一个女子想孤身立足,那是要付出千百倍艰辛、甚至血泪的”。

    母亲的身影浮现在房中,拉起她的手,一字一句,循循善诱,苦口婆心。

     这场景是她极熟悉的,母亲总爱这般教导她。

     迎香又微微一笑。

     “所以……娘才不许我同外头人说会制香么?” “是啊。

    ”母亲叹了一口气,“你舅舅傅承芳是当世制香名家,你自幼跟他学习,比他亲传的徒儿还要得意几分,但你终究是女儿,家里又无需你制香贩售,这些本事于你女儿家无用,当个乐子也就是了,莫要太上心,更不可在外张扬,引人注目。

    ” 母亲总是那么柔静端方,处处替她考虑妥帖。

    可是……迎香皱眉,脸上露出哀戚神色——母亲,你可知在你去后,爹爹忙碌在外半年有余,二娘把持家中事务,她看我十分不入眼,家中渐无我立足之地。

    母亲,你可知有朝一日,这“无用“的制香本领,竟成了女儿傍身保命的依托?若我不会制香,若我不认得两个字……今日的我,还不知流落去了哪里。

    是胡乱嫁个人,仰人鼻息讨口饭吃?还是卖身为奴,进入别家战战兢兢?抑或……遭遇歹人暗算,被卖入勾栏,甚至已化为一缕孤魂? 她心中悲鸣阵阵,渐渐落下泪来。

    泪水滴在那颗头颅上,顺他脸颊流到唇边,他便伸出舌头来舔舐,问道:“你母亲死后怎样了呢?” “母亲死后……”迎香一阵恍惚,屋内摆设渐隐,换了一番局面,这是母亲的卧房。

    面前母亲面容憔悴,但眉梢眼角都映着喜气,朝她展颜一笑,走到床头的柜子旁,拿出一支簪子来,语重心长地道:“前些日子王家遣人来提亲,我跟你爹的意思呢,都觉着可行。

    王家在金陵也是上等的门第,家里又读书,门风素有口碑。

    那王家小子你见过的,你俩在后院里一谈就是半日,我看你对他当是有意。

    这簪子是我祖父往年给我的,让我给未来的夫婿,你爹固执,偏生不要,说留着给女儿。

    我想就拿这簪子当定礼,给王家带回去吧。

    ” 迎香脸红了,低头不语。

     母亲又叹道:“如今你也有了婚约,不可像往常那般随心,做事须得更有计较些,眼见着要嫁过去,给人当家作主母了……姑娘大了……我是不中用的,只盼多撑几日,能看你出阁……”她眼圈儿泛红,喉咙里哽咽起来,憔悴病容上喜悦与哀戚并举,却让人倍加哀伤。

    迎香扶住她,劝慰道:“娘莫要瞎说,胡大夫的药吃着不是挺对症么?这两天冷,过几日暖和了也就好了。

    ”话虽这般讲,但她自己的嗓音也已控制不住地哑了。

     “胡大夫也救不回娘。

    ”迎香呢喃着:“母亲死了,我自然要守孝,王家那边的婚事就暂时压了下来……” “啊,那可不妙,你二娘容不得你,肯定想早早将你嫁出去才是。

    ”头颅轻声道。

     “是啊……她骂我年纪大了还占着家里的吃喝,若真多养我三年,还不把家都掏空了?其实……我家虽不是高官豪爵,仍有两分薄产,我又吃得了几口饭?二娘趁爹在外忙碌,跟王家连去了几封书信,催促金陵那边快来接人。

    王家被烦了一年多,架不住她三催四请的念叨,承诺转年来接我过门。

    ”迎香又一阵恍惚,声音停顿下来,手臂渐渐收紧,搂住怀中的头颅。

     “这中间发生了何事?”头颅问道。

     迎香奇怪地看向怀中,“你不是都知道吗……”头颅不语,她想了想,又道:“是了,你那次未及我说完,就将我赶走,本就所知不多,也可能是……你已忘了,毕竟……当时你只一心念着她。

    ”她苦涩一笑,叹息一声,在那盏亮着油灯的桌边坐下来,将怀中的头颅放在桌上,与他两两相望。

    那头颅已不是狰狞模样,静静闭着眼,面上神色淡然,全无伤痕,连脖子上的断口都光滑平整。

    他的长发倾泻下来,盖住了眉梢的棱角,让已凋零的面容如沉睡般安详平静。

     迎香盯着他看了片刻,幽幽道:“那时……说好第二年王家来接我过门,次年开春,又逢娘亲祭日,我惦记着再过几个月便要远嫁金陵,此生不知还有多少机会回来拜祭母亲,便同二娘说我要出城,去母亲坟上吊祭。

    二娘不悦,说我懒人花样多,虽允我去拜祭,但因她屋子那时正在翻修,还打算在后院里挖口井,当用人之时,便不乐意我带仆役出门,只同意我让身边的小丫头跟着,并一个驾车的老仆。

    我们一行坐车到城外已是下午了,拜过母亲,正要回转,天边突降暴雨,雷声大作,马受了惊吓,怎么都不肯走,只得等着,等雷霆暂息……” 头颅睁开眼看着她,迎香叹了口气,眉头蹙紧,眼中浮出水雾来。

     “还不等风雨停歇,便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乱响,泥水飞溅起老高,一群贼匪匆匆而来,从我们旁边奔过去,有人朝这边看了看,那群人走过不远便停下来,当中有几个交头接耳,紧接着,他们便回转来,将我们团团围在中央,当先一人上前,对老仆大声呵斥,让把钱都交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上前劫财。

    ” “……原来遇上了劫匪。

    ”头颅低声道。

     迎香点点头,眉尖皱得越发紧,继续说道:“那伙人将我们围住,老仆吓得瑟瑟发抖,连声说没钱,小丫头更是失声尖叫。

    他们听得车内有女子声气,顿时咋呼起来,一个个扑上来,把帘子挑开,将我们拖了下去。

    我一跤跌在泥地里,滚了个大花脸。

    小丫头压在我身上,被他们抢先抓起来看,一个个笑闹着,说长得还干净整齐,弄回去玩。

    小丫头吓得大哭大叫,这帮人也不理会,捆了她就甩上马去,又来弄我。

    我慌得不行,只在地下乱滚,弄了一身污泥,又将泥水往这些人身上泼,当中有两个怒了,一鞭子打在我身上,连抽了好几下,打得我钻心地疼。

    他们趁我吃痛,扑上来捆了,一起甩到马上,载了我们就要走,突然有人说,那老汉尚未收拾掉,若回去报了官……” 她闭上眼,似不愿回忆当初的一幕,咬牙道:“他们……当场就把老仆砍成了血人,眼见是没活路了。

    这才兴高采烈,翻身上马,载了我和小丫头离去。

    ” “他们带你到哪里去了呢?”头颅温和地问道。

     “我从未骑过马,在马背上颠得浑浑噩噩,走了许久,只模糊记得是一路往南,他们整夜都在赶路,等到第二天天明,才在一处水边歇下来,将我和小丫头拖过去,泼水洗净了脸……” “这可不妙。

    ”头颅叹道。

     迎香冷笑,“可不是……一洗干净,这帮人顿时都闹腾起来,嚷着要把我们……”她咬住嘴唇,静默片刻,又道:“还好他们只是嚷嚷,未及动手,有个高大汉子站出来,说办正事要紧,不可耽误。

    他指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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