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都没有?我是他们的太后啊。
她开始后悔撕碎袍子的举动了。
搁板床角落里有张破旧的棕羊毛薄毯,难看又扎人,但这是唯一的遮盖。
于是瑟曦紧紧地裹住,没多久便精疲力竭地睡去。
一只粗手把她摇醒。
房间里黑如沥青,某位高大的丑女人跪在她面前,手握一支蜡烛。
“你是谁?”太后质问,“你是来放我走的吗?”
“我是乌尼亚修女,我是来听您坦白谋杀和通奸罪行的。
”
瑟曦一把挥开对方的手:“我会砍了你的头。
别碰我!滚!”
修女起身:“陛下,我一小时后回来,也许到那时您就会忏悔了。
”
就这样一小时接一小时再一小时,瑟曦·兰尼斯特度过了生命中除乔佛里的婚宴之外最漫长的夜晚。
她扯破喉咙喊得麻痹,连吞口水都难,房间冷如冰窟。
由于先前打碎了夜壶,她只好蹲在角落里小便,看着尿液在地板横流。
每当她闭上眼睛,乌尼亚就又会笼罩在面前,摇醒她,要她忏悔罪行。
白天也不好过。
太阳升起时,莫勒修女带来一碗灰扑扑的稀粥。
瑟曦抄起碗便朝修女头上掷去。
他们送来新的水罐,由于渴得厉害,她不由分说地喝了。
他们拿来新的灰袍子,尽管又薄又长了霉,她还是赶紧穿上,以遮盖裸体。
傍晚,当莫勒修女回来时,她吃了对方的面包和鱼,还索要红酒佐餐。
结果没有红酒,只有乌尼亚修女重新出现,一小时接一小时再一小时地问她是否愿意忏悔。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瑟曦边揣度,边看着狭长的窗户外天空逐渐变黑,为什么没人来救我?她不相信外面的两位凯特布莱克会对兄弟见死不救。
御前会议又在做什么?他们是叛徒和懦夫。
等我出去,要把他们统统砍头,找更懂事的人来取代他们。
这一天中,她三次隐约地听见下面的广场有人叫喊。
但人们喊的是玛格丽,不是她。
第二天清晨,当瑟曦舔干碗底最后一点麦片粥时,门突然开了。
科本大人走进来。
她拼命忍耐,才没扑到他身上。
“科本,”她低语道,“噢,诸神在上,你不知道,看见你的脸,我有多么欢喜。
带我回家吧。
”
“我做不到。
您将出席教会的审判,罪名是谋杀、叛国和通奸。
”
对精疲力竭的瑟曦而言,这些罪名似乎都没了意义,“托曼。
我儿子怎样?他还是国王吗?”
“是的,陛下。
他很健康,安安全全待在梅葛楼里,御林铁卫的重重保护之下。
然而他很孤独,也很焦躁。
他问起您的情况,也问起小王后。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告诉他您的……您的……”
“……我的困境?”她提示,“玛格丽呢?”
“她也将被审判,由审判您的同一法庭。
遵照陛下先前的指示,我把蓝诗人交给了总主教大人,此刻他就在这里,在地底某处。
我的线民告诉我,他们狠狠地鞭打他,好在当下他还唱着我们教他的那些美妙歌谣。
”
美妙歌谣。
她困倦的神经一片麻木。
渥特,他叫渥特。
诸神保佑,但愿渥特死于鞭刑,玛格丽便无从否定他的证词了。
“我的骑士们呢?奥斯佛利爵士……总主教要杀他兄弟奥斯尼,他应该指挥金袍……”
“奥斯佛利·凯特布莱克已被解除都城守备队队长的职务。
国王陛下用巨龙门守卫队长取代了他,那人是个私生子,叫亨佛利·维水。
”
瑟曦太累,没法思考:“托曼为何这么做?”
“您不能怪孩子。
御前会议把命令放在他面前,他只是签了名,并盖好印章。
”
“我的御前会议……谁干的?谁?不是你吧?”
“很抱歉,我也被御前会议剥夺了重臣席位,但他们还暂时让我负责太监的情报网。
目前,王国实权掌握在哈瑞斯·史威佛爵士与派席尔国师手上,他们送了一只鸟儿去凯岩城,邀请你叔叔回宫接任摄政王——如果你叔叔答应的话,他得赶快了,因为梅斯·提利尔已从风息堡下撤围,回师君临,据报蓝道·塔利也率部自女泉城南下。
”
“玛瑞魏斯大人容许他们这么干?”
“玛瑞魏斯放弃重臣席位,带着妻子一股脑儿逃回了长桌厅。
对了,我们就是从他妻子那里,最先得知针对……针对陛下您的……指控的。
”
“他们放走了坦妮娅。
”这是自大麻雀说“不行”以来,瑟曦听到的最好消息。
坦妮娅能够毁了她。
“维水大人呢?他的船……他应该带船员上岸,集结起足够的人手……”
“陛下遇到麻烦的消息传到河上,维水大人便升帆划桨,带着舰队出海。
哈瑞斯爵士认为他是要加入史坦尼斯,派席尔则推测他的目的地是石阶列岛,前去做海盗。
”
“我那些可爱的大帆船啊,”瑟曦几乎笑出声来,“父亲大人曾教诲我,私生子天生便是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可惜我没听他的话。
”她一阵颤抖,“我完了,科本。
”
“不,”他握住她的手,“还有希望,陛下可以通过比武审判来证明清白。
我的太后啊,您的代理骑士已做好了准备,七大王国的英雄豪杰无法与它对抗。
只消您一声令下……”
这回她终于笑了。
可笑,太可笑,可笑之极。
“诸神嘲弄着我们所有的计划和希望。
我有一个无可阻挡的代理骑士,但我却不能用他。
我是太后,我的荣誉只能由誓言效命的御林铁卫来维护。
”
“我明白了,”科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陛下,臣惶恐,不知如何才能让您……”
即便现下的她萎靡不振,担惊受怕,但有一点很清楚,决不能把命运交给麻雀法庭;她也不能指望凯冯爵士的干涉,彼此间赤裸裸的威胁还历历在目。
我只有比武审判一条路。
“科本,为了你对我的爱,我求你,替我送封信。
最好用乌鸦送,实在不行,就安排快马。
你必须把信送到奔流城,送给我弟弟,告诉他眼下的状况,你就写……就写……”
“写什么,陛下?”
她舔舔嘴唇,身体抖了抖:“立刻回来吧。
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立刻回来吧。
”
“遵命,三次‘我爱你’?”
“三次,”她必须打动他,“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他会回来。
他必须回来。
詹姆是我唯一的希望。
”
“太后,”科本说,“您……您忘了吗?詹姆爵士失去了用剑的手。
如果他担任您的代理骑士然后输掉……”
那么我们可以一起死去,正如我们一起降生那样。
“他不会输,詹姆绝不会。
以我的生命做赌注,他绝不会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