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动怒后是很危险的。
也许太危险了。
公主不想再将任何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佛勒大人是比较安全的选择。
他外号“老隼鹰”,向来就跟安德斯·伊伦伍德不和,他们两家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
当时佛勒家在娜梅莉亚的征服战争中追随马泰尔,而没有选择伊伦伍德。
此外,人人皆知佛勒家的双胞胎是娜梅小姐的好朋友。
但这对于“老隼鹰”来讲有多少分量呢?
亚莲恩这封密信犹豫不决地写了好几天。
“给带来这封信的人一百银鹿,”她如此开头,以保证信件能送达。
她写了自己身在何处,并请求救援,“无论谁将我带离这间屋子,我结婚时决不会忘记他。
”让英雄们行动起来吧。
除非道朗亲王解除她的继承权,否则她仍是阳戟城的合法继承人,跟她结婚的人有朝一日将会和她并肩统治多恩领。
亚莲恩祈祷她的营救者比父亲多年来向她提议的灰胡子老头们年轻一些。
“我要一个有牙齿的伴侣。
”她最后一次拒绝求婚者时曾对父亲说。
她不敢要羊皮纸,以免引起看守的怀疑,转而从《七星圣经》中撕下一页,把信写在页脚处,然后趁下一个洗澡日塞给塞德拉。
“三重门边有个地方,商队穿越大沙漠前会在那里补充给养,”亚莲恩嘱咐她,“找个前往亲王隘口的旅行者,许以一百银鹿,让他把这封信交到佛勒大人手中。
”
“好的。
”塞德拉将信件藏进紧身胸衣,“太阳下山前我会找到人的,公主。
”
“很好,”她说,“明天来向我报告进展。
”
然而第二天女孩没有回来。
再下一天也没有。
为亚莲恩灌浴盆的换成了莫拉和梅勒,然后她们又留下来给她洗背搓头。
“塞德拉病了吗?”公主问,但她们都不回答。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她被逮住了。
还能为什么呢?当晚她几乎没睡着,担心接下来会怎样。
第二天,提莫斯为亚莲恩带来早餐时,她求见里卡索,而不是父亲。
显然她不能强迫道朗亲王来见她,但区区一个管家对阳戟城法定继承人的召唤应该不会不予理睬。
可他真的不理不睬。
“你没转告里卡索吗?”第二次见到提莫斯时,她问,“你有没有告诉他,我需要他?”提莫斯拒绝回答,于是亚莲恩抄起一壶红酒,全倒在他头上。
仆人带着受伤的尊严,浑身湿漉漉地离开。
父亲要让我烂在这里,亚莲恩断定,要不就是打算把我嫁给某个恶心的老笨蛋,一直关到圆房。
亚莲恩·马泰尔从小就期望有朝一日会跟父亲挑选的大诸侯结婚。
她一直认定,这是公主的命运……叔叔奥柏伦则持有不同观点。
“你们想结婚,就结婚,”红毒蛇告诫女儿们,“不想结婚,便自寻快乐,毕竟这世上的快乐够少的了。
但记住一点,千万要小心选择,如果教笨蛋或暴徒缠上,不要找我帮忙,我给了你们工具自己解决。
”
道朗亲王的合法继承人不曾享有奥柏伦给私生女儿们的自由。
亚莲恩必须结婚,她接受了这点。
她知道德雷想要她,还有他哥哥柠檬林骑士丹泽尔。
戴蒙·沙德甚至向她求过婚,然而戴蒙是私生子,道朗亲王又不打算让她嫁给多恩人。
这点亚莲恩也已接受。
某年,劳勃国王的弟弟来访,她竭尽全力引诱他,但那时她还是个半大小女孩,对她的主动示好,蓝礼公爵似乎困窘多于热情。
后来,霍斯特·徒利要她去奔流城见见他的继承人,她向少女点起蜡烛,以示感激,没料到道朗亲王谢绝了邀请。
公主甚至考虑过维拉斯·提利尔,即使他是残疾,但这回父亲又拒绝送她去高庭与他见面。
她不顾父亲反对,试图在特蕾妮的帮助下私奔……结果他们被奥柏伦亲王在万斯城赶上并带了回来。
同年,道朗亲王试图将她许配给本·毕斯柏里,一位至少八十岁的小领主,眼睛看不见,又没有牙齿。
幸亏毕斯柏里前几年死了,使得她目前的处境稍好一点,他既然死了,就不可能再强迫她嫁给他。
河渡口领主结了第八次婚,这方面她也安全。
但埃尔顿·伊斯蒙仍活着,且没有伴侣。
还有罗斯比大人和格兰德森大人。
格兰德森人唤“灰胡子”,但她遇见他时,他的胡子已变得雪白。
欢迎宴会上,他在鱼和肉这两道菜之间睡着了。
德雷说那样正合适,因为他们家的纹章是一头睡狮,盖林则怂恿她,看她能否给他的胡子打个结,却不弄醒他。
亚莲恩克制住了玩闹的冲动。
格兰德森看上去是个欢快友善的家伙,不像伊斯蒙那么爱发牢骚,也比罗斯比精力充沛。
然而她决不愿跟他结婚。
即便何塔拿着斧子站在后面我也不愿意。
第二天没人来跟她完婚,再下一天也没有。
塞德拉也没回来。
亚莲恩试图以同样的方法争取莫拉和梅勒,但不成功。
若她能跟其中一人独处,也许有点希望,可惜姐妹俩在一起就像一堵墙。
到此时,公主甚至乐意接受炽热的烙铁,或在刑架上度过一晚。
孤独快把她逼疯了。
我所做的事,应当用刽子手的斧头来惩罚,但他甚至连这也不给我。
他宁愿把我关起来,彻底遗忘我这个人。
不晓得卡洛特学士是否正在撰写声明,把她的继承权转让给弟弟昆廷。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亚莲恩数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多久。
她越来越多地躺在床上,最后除了上厕所,根本不起来。
仆人们拿来的膳食原封不动地逐渐变凉。
亚莲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仍然疲倦得起不了身。
她向圣母祈求怜悯,向战士祈求勇气,然后接着睡。
新鲜食物送上来,她还是不吃。
有一次她感觉特别有力气,于是将所有食物搬到窗口,抛到下面院子里,这样它们就无法诱惑她了。
这举动耗尽了力量,因此她又爬回床上睡了半天。
终于有一天,一只粗糙的手摇她肩膀,把她唤醒。
“小公主,”一个她从小就熟识的声音说,“起来穿衣服。
亲王召见你。
”她的老朋友及保护者阿利欧·何塔站在上方,跟她讲话。
亚莲恩露出困倦的微笑。
看到这张满是瘢痕的脸,听到那沙哑低沉的声线及浓重的诺佛斯口音,感觉真好。
“你们把塞德拉怎样了?”
“亲王送她去流水花园了,”何塔说,“他会告诉你的,但首先你必须洗一洗,吃点东西。
”
我看起来一定像头可怜的动物。
亚莲恩从床上爬起来,虚弱如同小猫。
“让莫拉和梅勒准备洗澡水,”她吩咐他,“告诉提莫斯,给我带点食物上来。
别太腻。
一点点冷汤,稍许面包和水果。
”
“是。
”何塔说。
她从没听过如此悦耳的声音。
侍卫队长等在外面,公主在里面梳洗,然后稍稍吃了些他们带来的奶酪和水果,并喝了一点红酒,以舒缓肠胃。
我怕,她意识到,我生命中头一次害怕父亲。
她哈哈大笑,直到酒从鼻子里流出来。
她选了一件简朴的象牙色布袍,袖子和上身绣有蔓藤和紫葡萄,没戴首饰。
我必须表现得朴素谦逊,诚心悔悟。
我必须匍匐在他脚下乞求原谅,否则将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类的嗓音。
等她作好准备,黄昏已经降临。
亚莲恩以为何塔会将她押解到太阳塔,听取父亲的审判,他却把她带到了亲王的书房。
道朗·马泰尔坐在一张席瓦斯棋桌后面,患痛风的腿搁在铺有衬垫的足凳上。
他把玩着一只玛瑙雕成的象,将它放在红肿的手里翻来覆去。
亲王的状况比她以往所见都要糟。
他的脸苍白浮肿,关节发炎肿胀,光看着就让她心痛。
见他这个样子,亚莲恩很难过……但不知为何,她无法如计划中那样下跪乞求。
她只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