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
第二天早晨,丹妮经由港口城门进入阿斯塔波时,反复提醒自己。
她不敢思考自己的随从是多么地少,多么地无足轻重,否则就会失去所有勇气。
今天她骑在银马上,穿着马毛短裤和彩绘皮背心,一条青铜奖章带系于腰间,另两条交叉在胸前。
伊丽和姬琪为她编好辫子,并挂上一个叮当作响的小银铃,代表在尘埃之殿中被她焚烧的魁尔斯不朽者。
今天早上,阿斯塔波的红砖街市几乎可算拥挤。
奴隶和仆人排列在道路两边,奴隶商人和他们的女人则穿上托卡长袍,自阶梯形金字塔上俯视。
说到底,他们跟魁尔斯人也没什么不同,她心想,不过是急切地想看看真龙,好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
她不由得略带悲哀地思及,不知其中多少人会有孩子。
阿戈握着巨大的双弧龙骨长弓走在前面,壮汉贝沃斯在母马右边步行,女孩弥桑黛在左侧,殿后的是身穿锁甲和外套的乔拉·莫尔蒙爵士,他朝任何敢靠近的人怒目而视。
拉卡洛和乔戈护着轿子,丹妮已下令移除顶盖,把她的三头龙绑在平台上。
伊丽和姬琪在轿旁骑行,努力让他们保持平静。
此刻韦赛利昂的尾巴甩来甩去,烟雾从鼻孔里愤怒地升起;雷哥也觉得不大对劲,三次试图起飞,却被姬琪手里沉重的锁链牵制。
卓耿则蜷成一团,翅膀和尾巴紧紧缩拢,唯眼睛没有沉睡。
后面跟着她的子民:格罗莱和另外两个船长、他们的船员及八十三名多斯拉克人——卓戈的卡拉萨曾有十万人驰骋,而今留在她身边的只有这些。
她将老弱妇孺置于队列内侧,其中还包括哺乳或怀孕的女人、小女孩与头发尚不能编辫子的小男孩。
其余的——她所谓的战士们——骑在外侧,赶着那可怜的小马群,这一百多憔悴的马匹是经历红色荒原和黑色咸海硕果仅存的牲畜。
我应该缝上一面旗帜,她边想边领着褴褛的队伍沿阿斯塔波蜿蜒的河流向上游前进。
她合上眼睛,想象着它的样子:一块平滑的黑色丝绸,上绣坦格利安家族的红色三头巨龙,喷出金色的火焰。
这是雷加的旗帜。
岸边出奇的宁静。
阿斯塔波人称这条河为蠕虫河。
它弯曲宽广,流速缓慢,点缀着许多林木繁茂的小岛。
她瞥到其中一座岛上有孩童玩耍,在精致的大理石雕像间穿梭。
另一座岛上有两个恋人在高大绿树的阴影下接吻,丝毫不觉害羞,就跟多斯拉克人在婚礼上的表现一样。
他们没穿衣服,不知是自由人还是奴隶。
装饰着巨大青铜鹰身女妖像的骄傲广场太小,无法容纳所有无垢者,因此集合地点改在惩罚广场,正对着阿斯塔波的主城门。
一旦丹妮莉丝完成交易,便可直接带他们离开城市。
这里没有青铜雕像,只有一个木制平台,反叛的奴隶就是在此被折磨、被剥皮、被绞杀。
“善主大人们将它放在这儿,好让它成为新奴隶进城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来到广场时,弥桑黛告诉她。
乍看一眼,丹妮以为那上面的奴隶有跟鸠格斯奈的斑纹马一样的皮肤,随着银马骑近,才发现蠕动的黑斑纹下是鲜红的生肉。
苍蝇。
苍蝇和蛆虫。
如削苹果似的,反叛奴隶的皮肤被长长卷曲、一缕缕地剥下。
有个人一条胳膊从手指到肘部爬满黑色的苍蝇,底下则是红色与白色。
丹妮在他下方勒住缰绳:“这人干了什么?”
“他抬起这只手反抗主人。
”
丹妮的胃阵阵翻搅,连忙圈转银马,朝广场中央那支昂贵的军队奔去。
他们一排一排又一排地站立着,个个都是没有人性的石头,是她的砖头太监。
总共八千六百个经过完整训练、赢得尖刺盔的无垢者,外加五千多光着脑袋,装备长矛和短剑的受训者。
她看到远方最后面的那些不过是孩子,但跟其他人一样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克拉兹尼·莫·纳克罗兹和他的同伴们在此恭候。
其他出身高贵的阿斯塔波人也一簇簇站在大奴隶商人们身后,从银色细高脚杯里啜饮红酒,奴隶在他们中间穿梭,捧着盘盘橄榄、樱桃和无花果。
年长的格拉兹旦坐在轿子里,由四名古铜色皮肤的高大奴隶抬着。
六个枪骑兵沿广场边缘巡逻,挡住围观的人群。
他们的黄丝披风上缝有许多闪亮铜盘,反射出明亮炫目的阳光,但她注意到他们胯下马匹的紧张。
他们怕龙。
真龙不怕他们。
克拉兹尼让一名奴隶扶她下马,因为他自己一手固定住托卡长袍,另一只手抓着一根华丽的长鞭。
“他们都在这儿,”他看着弥桑黛,“告诉她,他们属于她了……只要她能付账。
”
“她能。
”女孩道。
乔拉爵士一声令下,货物带上前来:六捆虎皮,三百匹精纺丝绸,无数罐藏红花、没药、胡椒粉、咖喱和豆蔻,一张玛瑙面具,十二只翡翠猴子,若干桶红色、黑色和绿色的墨水,一箱珍贵的黑紫晶,一箱珍珠,一桶填有蠕虫的去核橄榄,十二桶腌穴鱼,一面大铜锣及其锤子,十七只象牙眼睛,一个巨箱子,里面装满用丹妮读不懂的语言书写的书籍。
此外,还有许多许多别的东西。
她的人将它们在奴隶商人面前排成一堆。
交付过程中,克拉兹尼·莫·纳克罗兹最后一次嘱咐她如何约束部队。
“他们还很嫩,”他通过弥桑黛说,“告诉维斯特洛婊子,聪明的话就先让他们获得一些作战经验。
此去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