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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肚里七上八下,虽然明知地面有什么等着他,却不能稍减恐惧。
出发前,布兰望了父亲最后一眼,只觉艾德公爵的眼中饱含悲伤,好似在恳求他们别走。
我们必须去,他心想,再不能拖延。
欧莎一手拿橡木长矛,一手举火把,背上挂一把无鞘的剑——那是密肯最后的作品之一,原本放在艾德公爵墓前,用来确保灵魂安息的。
铁匠死后,敌人占领了军械库,兵器被统统没收,如今只得事急从权。
梅拉拿了瑞卡德公爵的剑,不停抱怨它过于沉重。
布兰登则取走同名叔叔的武器,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大叔。
宝剑在手的感觉很美妙,但他知道派不上用场。
对我来说,剑只是玩具,布兰心想。
他们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墓窖中回荡。
身后的阴影很快吞没了父亲,身前的阴影则急促后退,现出更多雕像——这些不是服膺国家的地方领主,而是酷寒北境的古老君王,石冠戴在他们额上。
“降服王”托伦·史塔克,“春王”艾德温,“饿狼”席恩·史塔克,“焚船者”布兰登和“造船者”布兰登,乔拉和杰诺斯,“恶人”布兰登,“月王”沃顿,“新郎”艾里昂,艾隆,“甜蜜的”班扬和“苦涩的”班扬,“雪胡王”艾德瑞克。
这些面容坚毅刚强,不管曾犯下滔天罪恶,还是一生向善,他们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史塔克。
布兰知道每个人的故事。
他向来不怕墓窖的气氛,因为这是他家园的一部分,他本人的一部分。
他一直都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和他们安息在一起。
如今,他彷徨。
如果我上去,还能下来吗?如果我死了,又该葬于何方?
“等等,”他们抵达通往地表的螺旋楼梯前——它的另一端直向地底,更为古老的君王就坐在那里的黑暗王座上——欧莎说,并将火把递给梅拉。
“我去探路。
”她的脚步渐行逐远,终至完全消失。
“阿多。
”阿多紧张地说。
布兰上百次告诉自己有多讨厌藏在这黑暗的地方,有多希望重见阳光,骑乘小舞穿越风雨。
但当出墓时刻近在眼前,他却害怕起来。
身处暗处的安全感令他眷恋,倘若伸手不见五指,敌人又如何能找上门来?石头君主也给他勇气。
虽然看不见,但他们一直都在。
他们等了许久,方有声响再度传来。
布兰已开始担心欧莎遇到不测。
弟弟也不安地动来动去。
“我要回家家!”他大声说。
阿多把头晃个不停,说:“阿多。
”脚步声逐渐增大,又过了一会儿,欧莎终于在光圈内出现。
她一脸严肃,“有东西把门堵住了。
我推不开。
”
“让阿多上,他什么都推得动。
”布兰道。
欧莎审视了魁梧的马童一番。
“或许吧,来。
”
楼梯狭窄,只能单列行走。
欧莎带头,阿多随后,他背上的布兰连忙低头以防脑袋撞上天顶。
梅拉执火把紧跟,玖健断后,牵着瑞肯。
他们顺应石阶,一圈一圈地爬,不断向上。
布兰似乎闻到烟味,但宽慰自己那只是火把在燃烧。
墓窖出口的大门乃是铁树制成,老旧而厚重,朝内倾斜,一次只容一人靠近。
欧莎推了好几次,纹丝不动。
“让阿多试试。
”
他们先把布兰抱出来,以免受到波及。
梅拉陪他坐在石阶上,一只手保护性地环住他的肩膀。
欧莎和阿多换了位。
“把门打开,阿多。
”布兰说。
高大的马童把两只手掌平放门上,使劲一推,咕哝几声。
“阿多?”他一拳砸向木门,门只抖了抖。
“阿多。
”
“用背顶,”布兰催促,“还有腿。
”
于是阿多转过身来,将背贴上大门,开始顶撞。
一次,又一次。
“阿多!”他将两腿在阶梯上高低错开,弯下腰来,顺着倾斜的门,竭力上顶。
木头嘎吱呻吟。
“阿多!”他将一只脚再下降一阶,两腿分得更开,紧着身子,直往上突。
他面红耳赤,随着力道加强,脖子青筋暴出。
“阿多阿多阿多阿多阿多阿多!”上方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大门突然向外凹去,一束天光照在布兰脸上,令他无法视物。
随着又一阵推挤,石头翻滚,通道完全敞开。
欧莎二话不说,端起长矛朝外一戳,接着便冲出去,瑞肯钻过梅拉大腿也跟着跑。
阿多用力把门完全拉开,之后才走上地面。
黎德姐弟则留下来抱布兰走完最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