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谁。
但那道鸿沟太过宽广,无法跨越。
哪怕是刺客之跃也无法越过。
她父亲是个怪物,但他是她父亲,是索菲亚仅有的一切。
她的骑士团错得离谱;但它是她所知的一切。
卡勒姆感觉到了,他走过她身边,除了衣物的轻微沙沙声以外就只有沉默,随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浑身发抖,迷失无助,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甚。
索菲亚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深呼吸。
她父亲的声音传来。
“我们的荣光并非赋予自己,而是要赋予未来。
一个刺客信条被彻底清洗的未来。
清洗。
当他遗弃基金会设施、冷血地下令警卫杀死所有囚犯——病人时,他所用的正是这同一个词。
索菲亚眨着眼睛,感觉一阵眩晕,仿佛她正朝着清醒的水面浮出,摆脱那被麻醉的沉眠——那充斥着哀恸、幻灭、破碎的梦想的沉眠,太过沉重,她无法背负。
但她仍旧无法动弹,而欢呼声持续着。
在她小时候,父亲教过她下国际象棋。
这个游戏并不如探查科学的奥秘那样吸引她,因此她有很多年没有再下过。
但现在一个德语词汇回到她的脑中:Zugzwang。
直译为“被迫进行行动”。
它所描述的是当一名棋手为了不立刻输掉,被迫走某一步棋,哪怕这一步将会使他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索菲亚现在就在被迫进行行动——或者警告她的父亲,或者就这么保持沉默,让将要发生的事继续发生。
刺客……或圣殿。
整晚都压抑着的眼泪终于顺着她发红的双颊滑落。
而当它们滴落时,她并没有抬手阻挡。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谁——而哭泣。
“女士们先生们,”她的父亲说,而她曾听到过他的这种语调,听到过那种宏大的声音,那隆隆的共振,比起以往只是稍稍多染上了一丝激动——“我为你们呈上……伊甸苹果!”
人群爆发了。
索菲亚从未听到过这些矜持的观众们宣泄出如此激烈、如此激动的赞叹声。
因此她就这么站着,仿佛她和这栋建筑是以同样的石头雕铸的。
她无法动身去追随卡勒姆。
她无法动身去阻止他。
随后,尖叫声四起。
时间变得缓慢,仿佛在诡异地爬行,周围恐慌的声音模糊而遥远。
她没有尖叫;尖叫毫无用处。
圣殿骑士们挤过她身边,疯狂地逃跑,以懦夫的方式杀死刺客的想法所带来的愉悦完全消失,全因仅仅一名刺客迅猛地攻向他们的核心。
她动了起来,仍然晕眩着进入了礼堂,逆着那奔逃的、戴着兜帽的圣殿骑士的洪流;当他们仓皇地从索菲亚身边挤过、冲向安全的地方时,他们的礼袍猎猎翻滚。
她感到他们中有人擦过她的手臂,闻到了汗水和皮革的气味,随后他消失了。
他可以恣意地屠杀,再拿下许多个古老的敌人,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
以及一件东西。
索菲亚登上舞台。
现在上面已空无一物,只剩下她父亲的尸体。
杀死他的人技术精湛,深知如何切割能够让死亡以最迅捷的方式前来。
这其中表达出的仁慈和克制,是艾伦·瑞金从未曾表现过的。
血液还在涌出,在她父亲渐渐变冷的身体下面形成一汪血泊。
索菲亚的视线被泪水所模糊,但她还是把目光从父亲的脸移向了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