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晨省礼毕,众妃嫔仪仗次第散去,各自回宫。
魏嬿婉正扶着春婵的手缓步下阶,忽见一青衣小太监趋步上前,屈膝打了个千儿,垂首恭声道:“令贵人金安,太后娘娘慈谕,传召主儿即刻往慈宁宫觐见。
”
魏嬿婉心头微动,颔首道:“知道了。
”便随在那小太监身后,沿着宫墙夹道行去。
道旁朱墙高耸,日影斜斜,投下森森凉意。
魏嬿婉略一思忖,温声探问:“公公可知太后召见,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头也不抬,足下未停,只恭敬回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只在殿外伺候,里头的事一概不知。
”
魏嬿婉见他言辞谨密,便不再多言,只将心思沉了沉。
须臾行至慈宁宫门首,但见殿宇轩昂,气象端严。
甫一入内,便嗅得一股浓淡相宜的药香,混着佛前清供的檀息,幽幽沉沉,萦绕殿阁。
魏嬿婉不敢怠慢,整肃衣襟,行至明间中央,对着暖炕上端坐的太后深深福了下去:“嫔妾魏嬿婉,恭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
太后正捻着一串伽楠香佛珠,眼皮微抬,目光在她身上略略一停,却未立时叫起。
只听得那佛珠颗颗相碰,半晌,方听太后缓缓开口:“起来吧。
哀家听皇上身边的人说,你伺候得极是尽心,待皇上之心,也甚为纯孝。
前番皇上重病,你自个儿身子骨儿刚爽利些,就巴巴儿地去请安探望,这份心意,倒真是可嘉。
”
魏嬿婉这才依言起身,垂手侍立,心头却如擂鼓。
她微垂螓首,恭敬回道:“太后言重了。
伺候皇上,本是嫔妾分内之事,不敢当‘尽心’二字。
皇上龙体关乎社稷,嫔妾闻听圣躬欠安,忧心如焚,前去问安,亦是本分。
些许微劳,怎敢当太后金口嘉许?”
太后听她答得滴水不漏,面上便浮起一层浅浅笑意:“好孩子,难为你懂事。
”她端起手边一盏温参茶,用碗盖轻撇浮沫,呷了一口,徐徐道,“既是个懂事的,哀家倒有一桩事体,想着托付于你。
佛前供奉的《金刚经》与《心经》,旧年抄的几卷已有些模糊了。
你可愿替哀家抄录几卷新的,供于佛前,也积些功德福报?”
魏嬿婉不敢迟疑,忙又福身:“太后吩咐,嫔妾敢不尽心竭力?惟恐字迹拙劣,有污佛目。
”
“无妨,只要用心,哀家瞧着便是极好的。
”太后微微一笑,转首向侍立一旁的福珈,“带令贵人往西暖阁书案去,一应笔墨纸砚,都预备齐全了。
”
福珈姑姑应了声“是”,便引着魏嬿婉转过一架紫檀边座嵌螺钿花鸟大插屏,来到西暖阁。
只见临窗一张黄花梨大书案,上设文房四宝,皆非凡品。
福珈亲自研墨,将一叠上好的宣纸铺开,脸上堆着恭敬笑意,道:“令贵人请。
这墨是前儿徽州新贡的松烟墨,胶轻烟细,写来最是流畅。
纸亦是御用的澄心堂纸,最衬小主这般的好字。
太后信佛至诚,小主用心抄录,佛祖必能感应,降福于小主。
”
魏嬿婉口中谦逊:“姑姑费心了。
”便敛衽端坐,执笔蘸墨,凝神屏息,一笔一划地誊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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