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镶着我们在迪士尼城堡前的合影,玻璃渣里还嵌着她掉落的珍珠耳环。
地铁通道的穿堂风掀起我的衣摆。
广告屏上的明星在循环播放的广告里微笑,口红颜色和她葬礼那天涂的一模一样。
我贴着冰凉的瓷砖墙滑坐在地,手机从掌心滑落,在积水里激起细小的涟漪。
无数张照片在屏幕上闪烁:她踮脚够书架顶层诗集的背影,睫毛上沾着初雪的清晨,还有去年冬天在北海道温泉旅馆,我们交叠的手掌间蒸腾的热气。
凌晨四点的便利店收银台前,穿校服的女孩在加热关东煮。
白炽灯管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堆满速食面的货架上,像株即将枯萎的向日葵。
我买下最后一罐黑啤酒,易拉罐拉环在掌心烙下月牙状的伤痕。
玻璃瓶身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收银台留下蜿蜒的暗河。
天光微亮时我来到江边。
防波堤上的航标灯在雾气中明明灭灭,像漂浮在虚空中的星辰。
对岸的集装箱码头传来起重机运转的轰鸣,钢铁巨兽的影子投在翻涌的铅灰色江面上,扭曲成巨大的问号。
我掏出打火机点燃烟盒里最后一支薄荷烟,火苗蹿起的瞬间,江风卷走了所有火星。
便利店塑料袋在晨跑者的脚步下发出濒死的呻吟。
我经过面包店时,刚出炉的可颂面包香气裹着黄油味扑面而来。
橱窗里陈列的草莓奶油泡芙让我想起某个深夜,她蜷在沙发里看老电影,奶油沾在虎口像朵将谢的栀子花。
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正在擦拭玻璃柜台,抹布划过水渍的轨迹,像极了她最后一次为我煮泡面时,蒸汽在厨房窗上画出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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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进站时带起的气流掀起我的外套下摆。
隧道墙壁上的广告灯箱接连亮起,某位虚拟偶像的瞳孔在明灭间与她的琥珀色眼眸重叠。
我靠着冰凉的金属座椅闭目养神,前排小孩的电子表发出报时声,数字跳动的节奏与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渐渐重合。
正午的柏油路面蒸腾着暑气。
我站在自动贩卖机前购买罐装咖啡,硬币坠落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易拉罐表面的水珠滑过虎口时,我突然想起她总说我的掌纹像干涸的河床。
此刻阳光正穿透云层,那些交织的纹路在阴影里扭曲成陌生的图腾。
图书馆顶楼的旧书区漂浮着尘埃。
我抽出那本《雪国?》时,夹在扉页的银杏叶标本簌簌作响。
借阅卡上的字迹已经褪色,却仍能辨认出她用紫色荧光笔写下的批注:“凌晨四点的海棠花未眠“。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叫,振翅声掠过积灰的窗棂,像谁在叩击生锈的时光之门。
黄昏时分我回到公寓。
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次亮起,绿光在墙面的水渍上流淌,宛如通往异世界的银河。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玄关镜映出我身后扭曲的阴影,像株正在枯萎的巨树。
我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却在骤然亮起的惨白光线里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起舞,如同那年平安夜飘落在她睫毛上的雪。
凌晨三点零七分,我按下删除键清空云端相册。
加载进度条吞噬最后一张照片时,窗外传来垃圾车经过的轰鸣。
电子屏幕熄灭的蓝光在视网膜上残留成星屑,我突然想起她总说我的眼睛像困在冰层下的极光。
此刻整座城市都沉睡在数据洪流里,而我的影子正被月光钉在斑驳的墙面上,成为一具等待风化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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