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因·乌瑞恩策马狂奔,仿佛身后有成千上万名深渊仆从尖啸着紧追不舍。
雷声在苍穹炸裂,战马的铁蹄震撼着饱经蹂躏的西部荒野大地。
事实上,除了他那位忠诚的朋友——军情七处首领之外,并无他人追赶。
但问题不在此处:黑暗正噬咬他的脚跟,他只能全力奔驰——哪怕只为暂时甩开它。
哪怕只快这一分钟也好。
雷鸣与蹄声的轰鸣中,身后传来马迪亚斯·肖的呼喊:
“陛下!陛下!见鬼,我的马铁蹄都快跑掉了!”
但安度因头也不回,只是轻咂舌头催促着战马“忠诚”。
更快,再快!减速?绝无可能。
远处,低矮的丘陵农田之上,棱刺般的结晶残骸如尖塔般耸立,被能量乱流托举悬空。
安度因无法移开视线,而天际聚拢的乌云正吞噬荒野,投下阴影。
曾几何时,他以为西部荒野的剧变不过是痴人说梦——但灭世灾祸岂会在乎一个少年怀旧的哀愁?那时他只觉得自己的童年被连根颠覆,记忆被撕得粉碎。
当年的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如今却已淬炼成锋。
那个黄口小儿曾笃信某些事物永恒不变,但现在的安度因明白:那只是幼稚。
世间本无恒常。
任何城池终将倾颓,而任何敌手亦可化作战友甚至挚交——所以,盲目的愤世嫉俗,并不比天真的乐观强上半分。
“陛下!”
安度因终于心生怜悯,轻轻勒住缰绳。
忠诚——那匹神骏的白马——随即放缓步伐,转为轻快的溜蹄。
军情七处首领催马赶上,与他并辔而行。
“抱歉。
”安度因叹息道,将汗湿的刘海从眼前甩开。
“这般狂奔对你这把老骨头来说确实够呛。
”
“您可没说这是场赛马。
”肖嘟囔着。
虽是玩笑,这位饱经风霜却依旧筋骨强健、头脑犀利的年长者甚至没喘粗气。
“要真公平较量,现在落在后面吃灰的该是您了……我的陛下。
”
安度因拨转马头,望向身后河对岸的艾尔文森林。
“好啊,那不妨验证一下?”
“随您便。
但先解释清楚——”肖的嗓音粗粝干涩,活像每天早晨用木屑漱口,“今天为什么疯了一样策马?要是摔断您尊贵的脖子,乐子可就大了。
”
这番粗鲁直白的质问反而让国王露出微笑。
当其他廷臣在他面前连说话都要先鞠三躬时,肖永远单刀直入——像把出鞘的匕首。
乌云在头顶翻涌,眼看暴雨将至。
安度因却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以娴熟骑手的姿态轻盈跃下马鞍。
"忠诚"不安地甩动雪白的鬃毛,咬着嚼子。
国王绕到马首前,从口袋里掏出几片苹果递过去。
啊,原来如此——笼头松了,歪向一边...他任由战马温热的丝绒鼻头蹭着自己肩膀,顺手整理好马具,又将额头抵在"忠诚"两眼之间的位置。
"知道吗,我刚开始学骑马时,父亲带我去马厩,送了我人生第一匹小马。
"安度因露出朦胧的微笑,沉浸在回忆里,"是匹银鬃的雪花青,性情温顺,肩高只有十三掌。
我问父亲为什么用'掌'来衡量马匹,他笑着说自己也不清楚,然后突然冲马夫吼'为什么?'当时没人答得上来。
那可怜的马夫——我记得叫马文吧——吓得差点尿裤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