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手中那串乌沉沉的佛珠缓缓捻动,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咔哒”声,在这充斥着咳嗽与杀伐回音的密室里,显得格外诡异而沉静。
“咳…咳咳…”朱高炽好不容易压下又一轮撕心裂肺的咳嗽,抬起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却又异常锐利的眼睛,望向道衍,声音嘶哑虚弱,却字字清晰:“大师…外面…咳咳…打起来了…张玉将军…能顶住多久?张信…咳咳咳…此人…心思深沉…他…会倒戈吗?”
道衍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睁眼,声音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世子勿忧。
张将军乃百战之将,深谙哀兵必胜之道。
端礼门狭小,朝廷兵马虽众,一时难以展开。
此刻,比刀枪更利的…是人心。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张信此人,首鼠两端,所求者,无非是身家性命与泼天富贵。
应天那道锁拿王爷、连坐三司的绝户诏书,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爷既已醒,龙吟已发…他若想活,唯有‘弃暗投明’一途。
”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明悟,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即便如此…朝廷大军…咳…仍在城外…北平九门…尚在朝廷之手…仅凭王府亲卫…恐难久持…”
“世子所虑极是。
”道衍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照着跳跃的烛火,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所以,我们还需要一道‘东风’。
”他目光转向密室角落一张铺着明黄锦缎的书案。
书案上,一方九龙钮的亲王金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旁边是早已备好的素绢与朱砂墨。
“请世子…咳咳…为父王…代笔!”朱高炽瞬间明白了道衍的意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被剧烈的咳嗽压了回去。
他强忍着翻腾的气血,对侍立在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王府长史葛诚嘶声道:“葛长史!扶我…过去!”
葛诚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朱高炽搀扶到书案前。
少年世子颤抖着伸出冰冷的手指,蘸饱了浓稠如血的朱砂墨。
笔尖悬在素绢之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全身仅存的气力都灌注于笔端。
手腕悬停,指尖因用力而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庆寿寺金砖上那刺目的血泊,是父王额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是朝廷诏书上那恶毒的字眼,是端礼门外震天的喊杀声!
再睁眼时,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与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手腕猛地落下!
笔走龙蛇!力透绢背!
“奉天靖难讨逆檄!”
七个大字,如同七道血色的惊雷,狠狠劈落在素绢之上!每一个字都棱角峥嵘,杀气四溢,带着少年世子呕心沥血的控诉与滔天的怒火!
朱高炽运笔如飞,胸中块垒尽数倾泻于笔端:
“奸臣齐泰、黄子澄等,包藏祸心,构陷亲王,离间天家骨肉!挟持幼主,矫诏乱命!祸乱朝纲,荼毒天下!…今削吾王爵,废为庶人,锁拿问斩,其心可诛!…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吾太祖高皇帝亲子,分藩北疆,守土安民,岂能坐视奸佞祸国?!…特举义兵,入京清君侧!诛奸佞!安社稷!…凡我大明忠勇将士、义士仁人,当明辨忠奸,共襄义举!…檄文所至,如律令行!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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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落下,朱高炽浑身脱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点如同凄艳的梅花,溅落在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檄文之上!他身体软倒,被葛诚和王彦死死扶住,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唯有那双眼睛,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