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芝赶紧跟上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河堤下还有一个台阶,而那块石头便在中间的台阶上,掉下去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躺在石头旁边一动不动。
但没一会儿,那个人便开始往台阶外爬。
雪芝忍不住道:“喂,喂,你在做什么?再爬你会掉下去。
”
那人像没听到她的话,还在往前爬。
爬到边缘时,他选择了掉下去。
雪芝急忙上前一步,却没听到人落入河中的声音,只是那块大石稍微挪动了一些。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块石头上镶了一条长铁链,铁链绑着那个人的腰部,那人正在河水和台阶的中间悬着,摆来摆去。
她这才看到,下面是平静无波的河流,一艘小纸船漂浮在台阶正下方,里面放了一个小药瓶。
纸船顺着河水慢慢游走,而那人的手伸得长长的,想去捉那艘船。
可惜距离太远,铁链的长度根本不够。
“你是不是要那瓶药?”雪芝问道。
那个人没有回话。
也不知是什么人设的刑。
这个人似乎中了毒,使不了力。
但只要一够着那个药瓶,巨石便会掉入河中。
到时,就算拿了药瓶,他也会一命呜呼。
雪芝二话不说跳入河中,拿了药瓶,又朝着那个人游去,浮上一些,把药瓶递给他,结果一看到那个人,吓得大叫一声——他的脸,竟然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泡,和白天惨死的华山弟子一样。
那人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药瓶飞入水中。
雪芝胆子还算大,急道:“你是不是被鸿灵观的人害了,神志不清?那个是解药啊。
”
他指了指已经游走的小船。
雪芝道:“你要那个船?”
他没说话。
雪芝又游过去,把船拾过去,递给他。
他二话不说把船吃掉。
雪芝道:“你……你清醒一点,你吃的是纸,不是药。
”
他无视她说的话,闭上眼静静等待片刻。
忽然,他脚下一蹬,跳上台阶。
嗖嗖几声,他跃到台阶上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滴落液体在铁链上,用力一劈,铁链断了开来。
他又嗖嗖几下蹿回岸边。
雪芝浮上岸,跟在他后面:“你还好吧?”
其实还是会害怕见到他的脸。
但那人一回头,脸上竟然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雪芝指着他,比刚才叫得还大声:“妖怪啊!无脸鬼!!”却听见那人不耐烦道:“你叫什么叫?真吵。
”说话的瞬间,他的额心已经有东西渐渐皱起来。
下一刻,脸上的皮肤居然在下陷,鼻尖冒出来。
不过须臾,一张少年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他鼻尖微翘,看上去有些姑娘气,但眼神坚毅又邪气,比寻常男孩更不羁些。
这样一来,配上他头上的红羽绒,更是充满了鸿灵观的妖气。
雪芝愕然道:“你是什么变的?”
少年道:“我不是什么变的。
我犯了戒条,差点死了,现在又活了,就这样。
”
这才留意到他的腰间挂了一个小毒葫芦,雪芝立刻反应过来:“你就是白天在英雄大会上杀了人的鸿灵观弟子?”
“是。
”
雪芝后悔救了他,道:“既然他们都准备杀你,你回去也是死。
杀人偿命的道理你懂?”
“怎么可能死?”少年晃晃腰间的毒葫芦,“我回去以后,便可以换一个大的。
观主还会赏我更多的毒蛊和毒液,之后我在鸿灵观里,便可扬眉吐气。
”
“你在说什么?他们不是要杀你吗?”
少年颇是自豪:“这是观里的规矩,只要破除了师兄设下的难题,并且不寻求帮忙,便可以和他交换葫芦,并且得到他的权力。
”
“你没有寻求别人的帮助?”
那人唤道:“你救了我,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找你帮忙了?”
天下之大,奇葩层出不穷,这等恶叉白赖,她却是头一次遇到。
跟鸿灵观的人果然无法沟通,雪芝转身便走。
少年在她身后道:“不过,观主也说,有恩必报,是鸿灵观的道德底线。
”
听到最后一句,雪芝哭笑不得,决定不和他闲扯,准备回客栈。
但是没走出两步,手腕被人拉住,身子被扭过去,一个火辣辣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这下两不相欠。
”少年露出非常天真纯洁的笑脸。
雪芝目瞪口呆——她的初吻又没了!
之所以称之为“又”没了,是因为她十二岁时,和穆远比武时不小心回头亲了他,但在她的定义中,有感情的吻才能叫初吻,所以她决定那一次不作数。
而这一回,也不知是否年纪大了些,她受到刺激颇大,二话不说,一拳把少年击倒在地。
少年捂脸,无辜道:“为何打我?”
雪芝气得满脸通红,举剑只想杀人灭口。
然关键时刻,一颗迷雾弹掉在地上,她听见少年在雾中说道:“不喜欢这个,下次我换个方式报答你便是,后会有期,小美人!”
已至子时,金风微雨意深秋,云桥烟树,月满西楼。
一抹奉天夜色,描摹出片影的江湖。
雪芝无奈地回到客栈,原想回卧房倒头睡下,途经一艘画舸,看见一个人坐在舟头。
她十分警惕,险些抽出武器,却发现那人是夏轻眉。
他也正巧看见她,缓缓站起来道:“重姑娘。
”
他换下了灵剑山庄的白衣黑腰带,亦不再戴皮制护腕,反是一身暗红便服,发冠金龙戏珠,气质清雅绝尘,不像习武之人,倒有几分儒意。
客栈里兀自有壶碗碰撞声,嘈杂切切,让雪芝几次想开口回话,都未能如愿。
夏轻眉倒是大方,见她停下,一跃而起,落在雪芝面前:“不知重姑娘是否还记得夏某,今日与姑娘在英雄大会上过招的夏轻眉。
”
夏轻眉果然人如其貌,文雅懂礼法,雪芝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自然记得。
夏公子中宵在此月下泛舟,真有雅兴。
”
“其实……夏某一直在等重姑娘,却又觉得贸然打扰实在不便,便一人在此喝酒,不想天缘凑巧,在此遇到了姑娘……”
“在等我?为何?”
晚风吹下,月落明窗纱,夏轻眉面露尴尬之色,泛着被月光照得不确切的粉色:“白日在大会上伤了重姑娘,是以心有愧疚。
”
“哈哈,原来是为这个。
”雪芝摆摆手,“夏公子确实多虑,那是在擂台上比武,我怎可能往心里去?”
夏轻眉笑道:“重火宫的少宫主,果真名不虚传,恢廓大度。
夏某想请姑娘小酌一杯,不知姑娘是否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