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抽屉。
她有一种迷信的想法,觉得偷窥他人私密空间的人会意外遇上令他们伤心的发现,作为对他们行为的惩罚。
然而皮奥特尔的抽屉里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衣服,每件都仔细地折起来叠着。
有两件她见他穿过好几次的长袖毛线衫,还有两件短袖polo衫,一小摞成对卷好的短袜(全是白色菱格运动袜,只有一双深蓝色的休闲袜),几条白色针织短裤,就像四岁班的小男孩穿的那种,还有两件外国样式的汗衫,薄得跟纸巾似的,两条肩带靠得特别紧。
没有睡衣,没有配件,没有花哨玩意,更无轻浮之物。
她唯一的发现就是,他的生活简朴到令人动容。
简朴而……正派,她想到了这个词。
在他的衣柜里,她发现了一套西装,一定是他为婚礼准备的——光面的深蓝色西装——还有两条牛仔裤,一条还系着皮带。
衣杆上横挂着一条鲜艳的紫色领带,上面是黄色的闪电图案,衣柜最下面放着一双棕色的牛津鞋,边上是他的球鞋。
凯特又猛喝了一口啤酒,离开了房间。
回到厨房,她解决了那听啤酒,把罐子丢进一个看上去应该是皮奥特尔循环使用的纸袋子里。
她又从冰箱里拿了听啤酒,走回自己房间。
她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防尘衣袋的拉链,取出那件她准备穿去塞尔玛姨妈家的礼服。
这大概是她唯一一件适合宴会场合的衣服——一条红色的低圆领棉布裙。
她把裙子挂在衣柜门的挂钩上,退后一步打量效果。
她要不要用皮奥特尔的熨斗稍微烫一烫?不过这似乎挺麻烦的。
她边思考边呷了口啤酒,然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和屋子里其他房间一样,她的卧室四壁空空。
她以前从未注意到,一个地方如果没有照片竟会如此索然乏味。
有那么几分钟,她设想着可以在墙上挂点什么聊以自娱。
要不从她家里的卧室拿点东西过来?但那些也都是陈年旧物了——她早已不再喜欢的摇滚乐队的泛黄海报,当年打篮球时的队员合影。
她应该找点新的东西,从头开始。
然而这一次,一项工程的酝酿却未能使她振作起来。
突然之间,她感到精疲力竭。
也许是啤酒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她昨晚没睡好,反正她真想睡个午觉。
要是床上铺了床单的话,她早就睡午觉了。
最后,她在角落的那把扶手椅上坐下来,蹬掉鞋子,两脚伸直放在搁脚凳上。
尽管窗户是关着的,还是听得见外面的鸟鸣声。
她专心倾听。
“特威里克,威里克,威里克!”它们好像在唱。
慢慢地,眼皮越来越重。
她垂下手把啤酒罐放到地板上,然后滑入了梦乡。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啪嗒啪嗒。
“凯罗?”脚步声穿过平台,“你在哪儿?”皮奥特尔叫道。
下一秒她的房间门口出现一束硕大无比的牡丹,皮奥特尔就站在后面。
“哦,你在休息啊。
”他说。
她看不见他的脸,被牡丹挡住了。
整株植物种在一个绿色的塑料培育盆里,已经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不久后会开出白色的花朵。
她坐直了些,精神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就不该大白天喝啤酒的。
“怎么样?”她问他。
他没回答她,而是反问:“你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然后他猛一拍脑袋,差点没扔掉手里的牡丹花。
“床单,”他说,“我买了新床单,但新买来的床单可能会有有毒物质,所以我把它们洗掉了。
还在楼下墨菲太太的烘干机里。
”
可笑的是,这话竟听得凯特心里暖融融的。
她伸出脚够着鞋子套了进去。
“你告诉警察没?”她问。
“告诉他们什么?”他反问,听着令人恼火。
他把牡丹花放到地上,然后站到后面掸了掸手里的泥土。
“哦,”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老鼠回来了。
”
“回……来了?”
“如你所说就是爱迪干的。
”他说,“我当时想:‘是啊。
有道理。
是爱迪。
’于是我开车来到他们家,猛敲大门。
‘我的老鼠在哪里?’我问他。
‘什么老鼠?’脸上明显是伪装出来的惊讶表情,我一眼就看出来。
‘只要告诉我你没把它们放生到大街上。
’我说。
‘放到街上!’他叫道,‘你真的觉得我会那么残忍吗?’‘告诉我它们还关在笼子里,’我说,‘不管放在哪里。
告诉我你没把它们和任何普通的、城里的老鼠混在一起。
’他噘起嘴,拉长脸。
‘它们好好地待在我房间里。
’他说。
他母亲冲着我大吼大叫,但我没理她。
‘我要叫警察了!’她喊道。
但我还是径直跑上楼梯,找到他的那间房间。
老鼠还在它们的笼子里,一个个笼子堆得高高的。
”
“哇!”凯特惊叹。
“所以我才去了这么久,为了让爱迪把老鼠带回实验室。
你父亲也在实验室。
他给了我一个拥抱!镜框后面的眼睛噙满泪水!然后他们逮捕了爱迪,但你父亲并没有,怎么说来着?诉诸公堂。
”
“真的吗?”凯特说,“为什么不呢?”
皮奥特尔耸了耸肩。
“说来话长,”他说,“我们是在侦探来了以后决定的。
这一次,侦探接了电话!大好人。
非常可爱。
植物是刘太太给的。
”
“什么?”凯特感觉自己好似被蒙着眼睛,一圈圈打着转。
“她让我带给你的。
结婚礼物。
可以种在后院里。
”
“那么她现在没事了?”凯特问。
“没事?”
“她刚才不是很生气吗?”
“哦,是的,每次我没带钥匙时她总没好脾气。
”他语调轻快地说道,然后走到窗边,像是毫不费力似的推上窗框。
“啊!”他叹道,“外面可真漂亮!我们不是迟到了吗?”
“不好意思?”
“宴席不是五点开始的吗?”
凯特瞥了眼手表。
五点二十分。
“哦,上帝。
”她说着跳了起来。
“来!我们开快点。
你可以在车上给你姨妈打电话。
”
“但我还没换衣服。
你也没换衣服。
”
“我们就这样过去,都是一家人。
”
凯特伸开双臂,露出睡过午觉后被弄得皱巴巴的裙子前部,以及裙边附近的那块蛋黄酱污渍。
“就给我半秒钟,行吗?”她说,“这裙子穿不出去。
”
“很漂亮的裙子。
”他说。
她低头看了看,然后垂下双臂。
“好吧,是条漂亮的裙子,”她说,“随你怎么说吧。
”
但他已经走到外面的平台上了,直奔楼梯,她也只好跑起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