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了一个,又以责怪的目光看着皮埃尔。
“你没好好吃饭,脸色那么苍白。
”
“我不想发胖。
”皮埃尔说。
“恺撒可不是个瘦子。
”弗朗索瓦丝说完笑了笑,“假如你打电话让门房去给我们弄一瓶马尔戈酒该多好?”
“这主意不错。
”皮埃尔说着拿起电话听筒,弗朗索瓦丝则在长沙发上坐下。
皮埃尔不在她那里过夜时就睡在这里,她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化装室。
“行了,一会儿就给你送酒来。
”皮埃尔说。
“我很高兴。
”弗朗索瓦丝说,“我原以为我永远写不完这第三场。
”
“你完成得很出色。
”皮埃尔说。
他俯下身去吻她,弗朗索瓦丝伸出胳臂围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多亏了你。
”她说,“你还记得你在德洛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你不是想为剧院带来一些全新的东西吗?好吧!这下行了。
”
“你真这么认为吗?”皮埃尔问道。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
“有一点儿。
”
弗朗索瓦丝笑了。
“你完全这么认为,看你那美滋滋的样子。
皮埃尔!要是我们在经济上没有太多的烦恼,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年啊!”
“一旦我们有点钱,就给你再买一件大衣。
”皮埃尔说。
“我很习惯穿这件。
”
“这件衣服都让人看够了。
”皮埃尔说完就在弗朗索瓦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和你那位小朋友玩得痛快吗?”
“她很可爱。
可惜她被困在鲁昂了。
”
“她跟你讲了很多事?”
“一大堆事,以后我再跟你说。
”
“这么说,你很快乐,你今天一天没浪费?”
“我喜欢听人讲故事。
”弗朗索瓦丝说。
有人敲门,女门房推开门,庄重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酒杯和一瓶酒。
“谢谢。
”弗朗索瓦丝说。
她往酒杯里斟满了酒。
“麻烦您,”皮埃尔说,“任何人来都说我不在。
”
“知道了,拉布鲁斯先生。
”女人说完就出去了。
弗朗索瓦丝拿起酒杯,开始吃第二个三明治。
“今晚我要带格扎维埃尔和我们一起去参加舞会。
”她说,“这让我高兴。
我希望她冲淡伊丽莎白带来的烦恼。
”
“她肯定会欣喜若狂。
”皮埃尔说。
“可怜的小姑娘,她让我心碎。
回鲁昂使她那么反感。
”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把她弄出来?”皮埃尔问道。
“没什么办法。
”弗朗索瓦丝说,“她是那样懦弱,那样无能,她永远不会有勇气学一门手艺,她的叔叔为她设计的未来就是嫁一个恭顺的丈夫和生很多孩子。
”
“你应该为她负起责任。
”皮埃尔说。
“这怎么可能呢?我一个月只见她一次。
”
“为什么你不把她弄到巴黎来?”皮埃尔说,“由你来监护她。
迫使她工作,让她学打字,我们肯定能在某个地方给她找个活干。
”
“她家里永远不会同意的。
”弗朗索瓦丝说。
“嗨!她不需要得到许可,她难道不能自己管理自己?”
“不能。
”弗朗索瓦丝说,“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我不相信人们会派警察来追捕她。
”
皮埃尔笑了起来。
“问题在哪里?”
弗朗索瓦丝迟疑不答,说实话她从未怀疑过会存在什么问题。
“总之,你是不是建议让她来巴黎,由我们来养活她,直到她自己能挣钱?”
“为什么不?”皮埃尔说,“就算我们是借钱给她的。
”
“哦!当然。
”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三言两语即能道出出乎意料的千条妙计,这种才能总使她惊叹不已。
别人看来是难以深入的丛林地,皮埃尔却可以从那里发现能按他的风格创造的光辉未来的曙光。
这就是他力量之奥秘所在。
“我们在生活中曾有过那么多好运。
”皮埃尔说,“只要有可能,我们也应让别人享用。
”
弗朗索瓦丝不知所措地盯着玻璃杯底。
“总之,我很乐意尝试一下。
”她说,“但是我必须做到真正能管她,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
”
“小劳碌命。
”皮埃尔温情地说。
弗朗索瓦丝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你知道,我没有很多闲工夫。
”她说。
“我完全知道,”皮埃尔说,“每当有什么新问题摆在你面前时,你就产生这种退却,这是很奇怪的。
”
“我唯一关心的新问题是我们共同的未来。
”弗朗索瓦丝说,“你要我怎么样,我这样很幸福!要责怪应该责怪你自己。
”
“哦!我没责怪你,”皮埃尔说,“相反,我觉得你比我纯洁多了。
在你的生活中没有什么虚假的东西。
”
“而你,你太不关心你自己的生活。
你只知道工作。
”弗朗索瓦丝说。
“这是事实,”皮埃尔说,并带着困惑的神情啃起了手指甲,“除了和你的关系,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琐事,都是浪费。
”
他继续咬手指甲,似乎非咬出血才善罢甘休。
“一旦和康塞蒂的账算清,就一了百了了。
”
“你说话当真?”弗朗索瓦丝问道。
“我将以事实证明。
”皮埃尔说。
“你运气好,你的那些风流韵事都能圆满了结。
”
“那是因为这些小姑娘中从来没有一个骨子里是真正爱我的。
”皮埃尔说。
“我不认为康塞蒂是个想谋点儿私利的姑娘。
”弗朗索瓦丝说。
“不是,远不是为了得到角色演。
她只是把我看作一个伟人,她想象自己也必将才华横溢,从生殖器到脑袋瓜。
”
“有那么点儿。
”弗朗索瓦丝笑着说。
“对这些麻烦事我已经没兴趣了。
”皮埃尔说。
“哪怕我是个好色之徒也好,可我连这种托辞都没有。
”他尴尬地看了一眼弗朗索瓦丝,“问题是我喜欢一开始的新鲜劲儿。
你不理解吗?”
“也许理解,”弗朗索瓦丝说,“但对我来说,我不喜欢逢场作戏。
”
“你不喜欢?”皮埃尔问道。
“不喜欢,”她说,“我实在没有办法,因为我是个忠贞的女人。
”
“我们之间谈不上忠贞不忠贞。
”皮埃尔说,并把弗朗索瓦丝拉过来紧贴着自己。
“你我只是一个人,真的,你知道,缺了哪一个,人们都无法说清我们的特点。
”
“这多亏了你。
”弗朗索瓦丝说着用双手捧起皮埃尔的脸亲吻起来。
他双颊上散发出烟草味,还夹杂着出人意料的、犹如孩童身上的点心香味。
她心里默默重复着“我们只是一个人”。
任何事只要没有向皮埃尔叙述过就完全没有真实感:它在虚无飘渺之中,似动似静,模糊不清。
过去,皮埃尔曾使她惶恐不安,因为她有很多混乱的思绪、轻率的举动,但她却无能为力,听之任之。
如果不谈及这些事,这些事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它们蛰居于真正的生命底下,构成一种隐蔽的、可耻的赘生物,她身居其中,孤单而烦闷。
她渐渐地把这些事和盘托出,她不再感到孤寂,心灵却因荡涤了这些纷繁杂乱之物而得到净化。
她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时光都呈献给皮埃尔,他将其变得纯净、光亮和完美,并予以奉还,它们变成了他们共同生活的时光。
她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总是扮演同一个角色,他不拐弯抹角,不遮遮掩掩,只有当他胡子没刮好或衬衫肮脏时他才阴郁消沉,这时他就佯装感冒,固执地在脖子上围一条绸巾,俨然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我该走了。
”她遗憾地说,“你在这儿睡还是去我那儿?”
“我去你那儿,”皮埃尔说,“我想尽早再见到你。
”
伊丽莎白已经来到多莫咖啡馆,她正抽着烟,两眼呆呆地凝视着空中。
弗朗索瓦丝猜想准有什么事不顺利了。
她精心化了妆,但脸部浮肿、倦容满面。
她看见弗朗索瓦丝后,突然出现的笑容似乎把她从沉思中唤醒。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她激动地说。
“我也很高兴。
”弗朗索瓦丝说,“告诉我,你不介意我把小帕热斯也带来和我们一起玩吧?她非常想来舞厅跳舞,在她跳的时候,我们可以聊天,她不惹人讨厌。
”
“我好久好久没听到爵士音乐了,”伊丽莎白说,“我会很高兴的。
”
“她还没来吗?”弗朗索瓦丝说,“真奇怪。
”她又转向伊丽莎白,“那么你的旅行怎么样了?”她高兴地问道,“你肯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