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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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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索瓦丝抬起眼睛。

    热尔贝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他注视着手稿,露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

    看来他是累了。

    弗朗索瓦丝自己也感到困倦,但她的疲乏中包含着几分亲密和温情:她不喜欢热尔贝眼睛下面的黑圈,他的面容憔悴,表情严肃,看上去他几乎和他二十岁的年纪相当。

     “您不想歇一会儿?”她说。

     “不,我还行。

    ”热尔贝说。

     “其实,我这儿只剩一场需要誊清了。

    ”弗朗索瓦丝说。

     她翻过一页。

    这时,两点的钟声已经敲过一阵了。

    在这个时刻,剧场里通常不再有人的动静,可今夜剧场还有点生气,打字机发出嗒嗒的响声,粉红色的灯光射在稿纸上。

    我在这里,我的心在跳动。

    今夜剧场里有一颗心在跳动。

     “我喜欢在夜里工作。

    ”她说。

     “是的,”热尔贝说,“夜里安静。

    ” 他打了个呵欠。

    烟灰缸满满的,全是黄烟头,独脚小圆桌上摆着两只玻璃杯和一个空酒瓶,弗朗索瓦丝环顾了一下她这个小小办公室的墙壁,粉红色的环境因为有人的存在而充满了热气和光彩。

    外面就是那个毫无生气的、黑洞洞的剧场,一些僻静的走廊围绕着这个硕大的空心薄壳结构。

    弗朗索瓦丝放下笔。

     “您不想再喝一杯?”她问。

     “啊,我不反对。

    ”热尔贝说。

     “我到皮埃尔化装室再找一瓶。

    ” 她走出办公室,其实,她并不那么想喝威士忌,是这些昏暗的走廊吸引了她。

    要不是她来到这儿,这里的尘埃气味、半明半暗的光线、透着忧伤的寂静,这一切对任何人都不存在,全然不存在。

    而现在,她来到这里,地毯的红光如同一盏羞怯的长明灯穿透黑暗。

    她拥有这种权力:她的存在能使事物摆脱无意识状态,她赋予它们色彩和气味。

    她走到楼下,推开大厅的门,就像完成一个她早已接受的使命那样,她要让这个空荡荡的漆黑大厅存在。

    金属防火幕下垂着,墙壁散发出未干油漆的气味,排列整齐的红丝绒椅无声无息地静候着,刚才它们还什么都不等待。

    此刻,她出现后,它们都伸出了胳臂。

    它们注视着金属防火幕遮挡的舞台,召唤着皮埃尔、舞台脚灯的灯光和聚精会神的观众。

    可能应该永远留在这里,使这种寂静和期待成为永恒;但是也可能应该待在他处,在道具仓库,在化装室,在休息室,同时在一切地方。

    她穿过舞台口,登上舞台,打开演员休息室的门,下楼走到堆着陈旧发霉布景的院子里。

    唯有她使这些无人问津的场所、束之高阁的物件散发出气息。

    她来到这里,这些东西属于她。

    世界属于她。

     她跨过一扇挡住演员入口处的小铁门,径直走到剧院前的广场正中。

    周围的房屋在沉睡,剧院也在沉睡,唯有一扇玻璃窗发出红光。

    她在一条长椅上坐下,黑色的天空在栗树上方闪烁。

    她似乎觉得自己身临一个安静的专区区政府中心。

    此时,她并不遗憾皮埃尔不在身边,而是有着一种他在场时体验不到的快乐:孤身一人所能享受到的所有快乐。

    八年来她失去了这种快乐,有时内心似乎感受到一种悔恨。

    她灰心丧气地靠在长椅的硬木板上。

    人行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街上一辆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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