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访问马德里,我期待尽量能看到贵馆收藏的艺术珍品。
”
克里斯蒂安·马恰达亲切地说:“我想您不会失望的,韩德尔先生。
请随我来,我亲自陪您参观。
”
他俩慢慢地走着,先看了圆形大厅内陈列的弗兰德斯大师们的作品,又看了鲁本斯及其追随者的画作,然后来到陈列西班牙绘画大师作品的中心画廊。
亨利·韩德尔仔细端详着每一幅绘画。
两人进行着艺术行家之间的交谈,对各种艺术风格、取景角度、色感,给予自己的评价。
“现在要看的是,”馆长宣布,“西班牙的骄傲。
”他领客人来到楼下陈列戈雅作品的画廊。
“真是大饱眼福哇!”韩德尔惊喜地叫起来。
“请等一等!让我站在这里好好看看。
”
克里斯蒂安·马恰达耐心地等着,因客人表现出肃然起敬的神情而感到非常自豪。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的杰作。
”韩德尔说。
他在展室里又踱了一圈,依次欣赏这一幅幅佳作。
“《女巫的安息日》”韩德尔说,“光彩照人!”
他们继续往前走。
“戈雅的《自画像》——超凡的想象力!”
克里斯蒂安·马恰达眯缝起笑眼。
韩德尔在《港口》前停下。
“绝妙的伪作。
”他又继续往前走。
馆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什么?您刚才说什么,先生?”
“我说这是一幅绝妙的伪作。
”
“您这就大错特错了。
”他怒不可遏地说。
“我不这么认为。
”
“您肯定错了。
”马恰达倔强地说。
“我担保,这画是真的。
我有这幅画的出处。
”
亨利·韩德尔又走到画面前,仔细察看。
“画的出处也是伪托。
此画出自戈雅的学生尤金尼奥·卢卡斯·帕迪拉。
当然,您一定知道,卢卡斯画了几百幅戈雅的伪作。
”
“这我当然知道,”马恰达厉声说,“但这幅不是伪作。
”
韩德尔耸耸肩。
“我佩服您的判断。
”他继续往前走去。
“这幅画是我亲手买下的。
光谱检测,色素检测,都没有问题……”
“我并不怀疑。
卢卡斯是戈雅的同代人,作画材料是相同的。
”
亨利·韩德尔弯腰察看油画底端的签名。
“如果您愿意,要弄清真伪是很简单的。
把画送到您的复原室,查一下签名。
”他格格地笑出声来。
“卢卡斯出于自尊心总是在画上签自己的名字,但为了卖个好价,他又在自己的名字上覆上戈雅的名字,这样使他的画价大增。
”
韩德尔瞥了一眼手表。
“请原谅,我恐怕要耽误另一个约会了。
非常感谢您让我分享您的珍藏。
”
“不用谢。
”馆长冷冷地说。
此显然是个大傻瓜,他想。
“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请来找我。
我住在马纳别墅。
再一次谢谢您,先生。
”韩德尔告辞了。
克里斯蒂安·马恰达目送他离去。
这瑞士白痴竟敢说戈雅的这幅珍品是伪作!
他转过身,又看看这幅画。
多美的杰作。
他弯腰细看戈雅的签名。
完全正常。
但即便如此,有可能吗?疑窦是不会轻易退去的。
戈雅的同代人尤金尼奥·卢卡斯·帕迪拉伪造了几百幅戈雅的作品,因冒充他的老师而声名显赫,这是人所共知的。
马恰达当年花了三百五十万美元买下了戈雅的这幅《港口》。
如果他上当受骗,这将是莫大的污点,他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
亨利·韩德尔有一点说得在理,要鉴别真伪,其实很简单。
他决定去检验一下签名,然后给韩德尔挂个电话,非常婉转地建议他去找一份更加合适的工作。
馆长把属下叫到跟前,下令把《港口》送到复原室。
名画的检验是一项非常精细的工作,稍不当心,无可替代的无价之宝就会被毁坏。
普拉多博物馆的复原工都是技艺精湛的内行。
他们多数是成不了名的画家,而从事复原名画的职业可以使他们仍然紧靠在自己所钟爱的艺术身边。
这些人都是从学徒干起,在师傅的指点下学艺,然后干上好几年。
当上助手后才准许在老工艺师的监督下碰那些名画。
胡安·戴尔盖多是普拉多博物馆艺术品复原室的总管,他把《港口》放上一个特制的木架,克里斯蒂安·马恰达在一旁看着。
“我希望你把签名检验一下。
”馆长对他说。
戴尔盖多克制住自己的惊讶。
“是,馆长先生。
”他用一个小棉花球蘸了异丙醇,搁在画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又用一个棉花球蘸了轻油做中和剂。
“我准备好了,先生。
”
“开始吧。
要小心!”
马恰达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呼吸有点困难。
他看着戴尔盖多夹起第一个棉花球,轻轻地抹在戈雅签名的G上。
紧接着,戴尔盖多又夹起第二个棉花球,中和刚才涂过的异丙醇。
防止浸润过深。
两人细细察看画面。
戴尔盖多皱皱眉头。
“对不起,我说不准。
”他说。
“我得用一种更强的溶剂。
”
“用吧。
”馆长指示道。
戴尔盖多打开另一个玻璃瓶,将二基盖醇倒在一个棉花球上。
他夹起棉球抹在签名的第一个字母上,随即又用第一个棉球中和。
房间里充满了化学溶剂刺鼻的气味。
克里斯蒂安·马恰达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戈雅签名的G字渐渐隐去,清晰地露出一个L。
戴尔盖多转身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