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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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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生活。

    原因绝不在于正文。

     “对不起。

    ” 仿佛在脚下响起的烟火升空声消失后,梨花呢喃道。

     吃完饭,留下散乱的餐桌,梨花和光太来到阳台眺望烟火。

    光太刚刚说过的话,在烟火声的彼端隐隐复苏。

     不过,我从来没有说过,让你给我买什么,或为我做什么。

     这句话,让梨花突如其来地忆起自己的儿时。

    她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父母挣多少钱,其中多少花在了自己身上。

    她曾认为,他们给自己买东西,准备新衣,带自己去餐厅,为自己缴纳学费,带自己去旅行,都是天经地义的。

    不,天经地义到了想都不用想的地步。

    因为梨花并没有要求父母为自己做那些事。

    所以青春期时,梨花还对此感到厌恶。

     梨花回忆起高中时给上不起学的孩子捐款,险些笑出来。

    她那时真心认为,要是自己有能力做点什么,就必须去做。

    她曾对父母说想做公益募捐,善意得到了父母的赞扬。

    然后梨花就一直用父母给的钱寄给那些素未谋面的孩子们。

    刚开始只捐助一个孩子,后来变成了两个、三个……当变成六个时,梨花有了错觉,以为自己可以挽救所有上不起学的孩子。

    以为把这里有的,分享给那里没有的,是天经地义的。

    她深信,“这里有”的东西,就是属于自己的。

     不知为何,钱这东西越是多,人越是看不到。

    如果没有钱,就会一直惦记着,但要是有很多钱,人瞬间就会把这种状态视为理所当然。

    如果有100万日元,就不会认为那是100张一万日元构成的,而会觉得那是从一开始就有的一个整体。

    于是,人就会像得到父母照拂的孩子一样,天真地享受那些钱。

     梨花站在光太身边,沐浴着夜晚闷热的空气,想着自己和他共度的时光。

    想着今后也许会拥有的未来。

    她蓦地明白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分开。

    无关爱情,也不是方才光太热切诉说的那种含糊不清的东西使他们彼此羁绊。

    使他们紧密相连的,是比和正文入籍时提交的结婚申请还要沉重,还要强烈得多的东西。

     夜空被霓虹灯和烟火染上淡彩,伴随着咚咚的轰鸣声向自己压了过来,仿佛要缓缓地将自己碾碎。

    梨花慌忙握住光太的手。

    光太任由梨花握着,却没有回应。

     “烟火的背后有弯月亮。

    ”光太冷不防说道。

    天空中确实挂着一弯宛如剪下的指甲般的月牙。

    每当烟火升起,它就被隐去,当烟火的亮光被吸收般消失后,它又缓缓地露出来。

     梨花纯粹为了自己的花销而伪造定期存单的行为,是到1999年为止。

    那年春天,首先是山之内夫妇提出要把为孙女存的定期解约,提取款项。

    在此之前,梨花从来没有设想过那些拿到伪造定期存单的客户会在五年内提出解约。

    他们说钱是为了孙女存的,50万、70万陆陆续续地存了定期,提出解约时总额已高达350万。

    他们告诉梨花,原本是想给孙女存的,但是儿子儿媳要买房子,所以打算给他们拿去付首付。

     山之内夫妇的350万早被梨花花得精光。

    但她还是得把那些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梨花暂且说服夫妇俩,不要马上解约,而是等到五月中旬到期时再解约。

    夫妇俩同意后,梨花终于连子虚乌有的理财产品都开始伪造了。

    梨花新买了电脑、激光打印机和扫描仪,一边和说明书搏斗,一边伪造起了根本不存在的定期存单。

     将规定的定期存单扫描,再用DTP排版软件做出“超级黄金”的标志。

    再将两者合成打印,盖上分行行长的印章。

    仔细确认的话,能通过数字字体和字迹的浓淡看出是假的,但这定期存单还是比只用彩色复印机做的像样得多。

    梨花自行给这份理财产品起名叫“超级黄金定期”,利息比一般的定存提高了大概三个百分点,梨花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这是只介绍给老客户的高利率定期,很划算,到处给以前没拿到过伪造存单的客户们推荐。

     熟悉的客户中有几人接受了梨花推荐的定存。

    梨花知道,他们之所以接受,不是因为利率高了三个百分点,而是因为他们的钱有富余,而且是自己推荐的缘故。

    这时梨花已经了解,世界上就是有种人,10万日元的利息是1000还是3000都无所谓。

    管那些人借点小钱有什么关系呢?话虽然没明说,但是梨花开始理所当然地接纳这样的事,就像光太对自己那样,像正文一点点变成的那样,像年幼的自己曾经做的那样。

    因“超级黄金定期”而收集起来的50万、30万,对梨花来说就是一个整体的东西。

    和自己一个月挣的工资是截然不同的数字。

     即便如此,到了山之内夫妇申请解约的日子,还是差80万。

    梨花毫不犹豫从民间信贷借了这笔钱。

    梨花苦涩地忆起,自己一开始就是为了还清光太在民间信贷的借款才开始伪造定期存单的。

    不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向民间信贷借钱时,梨花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但此刻又有了新的领悟。

    如今自己已深陷这件骇人听闻的事件中,无法抽身。

    梨花曾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抽身。

    因为房贷已经还清,若把原先拿来还房贷的钱再加上一部分工资持续返还的话,有朝一日能把“借来”的钱全部还清。

    而此时梨花才隐隐约约地想到,不可能还清的。

    自己花了多少钱,要还多少钱,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如果无法抽身而退,那只能一往无前了。

    梨花这么想着,像在想一件远在彼处的别人的事。

    因为,她别无选择。

    于是,梨花回忆起那个炎热得让人倦怠的日子,回忆起为了买化妆品暂时借用五万日元的时刻,回忆起当时触摸到纸币时的感觉。

     从那时开始,对梨花来说显示金额的数字的确已不再是有意义的金钱,而成了一个整体的东西。

    所借的80万每个月还五万的话利息是多少,什么时候能全部还清,梨花没想过。

    接受郑重邀请去品牌店的预售会,在那儿花去的28万什么时候会从账户里扣除,那个账户里现在还有多少钱,扣款后余额是多少,她也没计算过。

    光太向梨花借钱而交给他的10万日元,正文说客户的孩子要游戏机拜托梨花寄过去而产生的购买花销,这些钱该从哪个账户里出,那些钱原本是谁的,梨花都没考虑过。

    梨花下意识地开始认为,每个银行、每个账户里的每笔钱都是相通的。

    名护玉江的钱,民间信贷的自动取款机里取出来的钱,宛如不会干涸、汩汩涌出的水流一般,源源不断地缓解着周遭人的饥渴,扶助他们的生活。

    对钱有需要的人,可以要多少就拿多少。

     客户解约的申请零零星星地出现。

    每一次梨花都为了筹出那笔钱四处奔走。

    梨花不再满足于已有客户,为了开拓新客户,她连午休时间都放弃了,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按门铃。

    只要在大门外聊上几分钟,梨花就能大致掌握那户人家的家庭构成和经济状况。

    若是三代同堂或是有年轻夫妇同住的,梨花就适可而止结束谈话撤退,若是貌似经济颇为富足的老人独居,或者夫妻、兄弟姐妹等两个人生活的,就隔几天再访。

    他们将来能否对自己敞开心扉,也就意味着能否将经济大权委任给自己。

     梨花通过数次拜访来判断上述情形,认为没什么问题的话就频繁前往。

    即便现在马上需要钱,也不能操之过急。

     超级黄金定期、超级白金定期、钻石定期,梨花接连捏造出子虚乌有的理财产品拿去推介。

    自己的账户、夫妻的账户、为光太建立的账户、从客户那里“借款”的账户。

    民间信贷寄来付款通知单的话,是从哪个账户里取钱支付的;信用卡到了自动还款日却余额不足,是用哪个存折来填补的,渐渐地,梨花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向谁付什么钱。

    明天需要的钱现在就要凑齐,仅仅重复着这件事而已。

    而且那钱简直就像是泉水般取之不尽。

     脑海中总有个像是苍蝇飞来飞去般的声音。

    虽然隐隐约约,但不绝于耳。

    梨花如同被那声音催促般不断伪造定期存单,筹钱,双目紧盯向客户“借款”的记录的笔记本,敲着计算器计算利息,奔走在客户、银行、民间信贷的自动取款机之间。

     那天梨花和光太见面时,看到他拿着手机。

    银色的、光太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巧电话。

    行员中已经有几个人开始用手机,其本身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只是令梨花暗暗惊讶的是,有电话打进这部手机。

     那是周六晚上,他们在外苑前吃完饭打车回二子玉川的途中。

    昏暗的车内响起了电话铃声,梨花惊得身体一僵。

    光太若无其事地接了电话。

    在车内广播的声音停顿处,能听到电话里流泻而出的轻柔声音。

     “啊,嗯嗯,知道。

    我现在有点不方便,等一会儿打给你。

    ”光太一口气说完,挂了电话。

     泻出的声音是女人的。

    梨花没问是谁,而说:“你买手机了啊。

    ” “嗯,很方便的,梨花小姐你也买一部吧。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 “但是不知道我是不是用得着呢。

    ” “用手机的话随时都能联系上,多好啊。

    就像今天,我早到了三十分钟,只好在表参道闲逛,但如果你也有部手机,我们就能约个地方喝茶。

    即便在外面也能互相联系上,马上就能见面。

    ” 梨花蓦地感觉到一丝异样。

    但是原因不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对什么感觉到异样。

     在公寓前下了出租车,进了房间。

    刚打开门进去,光太就紧紧拥住了梨花,舌头探进了双唇里。

    梨花品味着光太舌头温暖蠕动的触感,想到已经好久没和光太上床了。

    不,连见面本身都是久违的了。

    十天,不,两个星期吗?工作日见不到面,而上周末跑了好几家民间信贷,为了开拓新客户在居民区四处奔走。

    梨花直接被光太拽进房间,滑进卧室,灯也没开,两人就浑然忘我地脱了衣服,彼此紧拥。

    在紧闭的房间里,两人转眼间就挥汗如雨,但是光太似乎都等不及开空调一般,把脸埋进梨花的乳房。

    梨花因传遍全身的快感而身体后仰,闻着充斥在房间里的味道。

    那是自己家完全不存在的、属于年轻人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是混合了汗水、油脂和睡意的味道。

     尽管贪婪地索求着,但是那天光太却没能做到最后。

    他一进入梨花的身体,就萎软了。

    梨花用手帮他时,又会重振雄风,但是用手扶住插入时又会萎软。

    周而复始了三次。

     “对不起。

    ”梨花道歉,停下了手。

     “为什么你要道歉?”光太若无其事地说道,终于打开了空调开关。

     “可是,”梨花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看着浮现在黑暗中的空调的小绿灯。

    冷气向下吹送,汗缓缓退去。

     原本一动不动悄然躺着的光太,蓦地发出声音。

     “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说过,1999年的7月世界会毁灭?” “诺查丹玛斯预言吗?原来是7月啊,这就不知道了。

    那不就是下个月吗?” 梨花捡起掉在地板上的衣服,穿进袖子里,轻声说道。

    下周就是7月了。

    世界会怎么毁灭呢?梨花思考着。

     “记得小时候听说,可能要开始核战争什么的,现在看起来不像是会发生那种事的样子啊。

    ” “是啊。

    ”梨花不明白光太想说什么,模棱两可地说道,然后穿上衣服,仰面躺在光太身边。

     “你不用回电吗?”梨花问。

     “啊?”光太说,“啊,刚才的。

    那是我姐。

    ”他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因为是我姐姐打来的,所以不需要马上回电呢;还是因为是我姐姐打来的,所以不需要疑神疑鬼呢?梨花等着下文,但光太什么都没说。

    只有冷气送风的声音和二人的呼吸声,渐渐融化在混合着汗水、油脂和睡意的气味中。

    要是毁灭就好了,梨花想。

    要是世界毁灭了该有多好啊,梨花祈祷般想着。

     第二天是周日,结果梨花还是没去买手机。

    午后才起床,和光太在咖啡店吃了午饭,那天梨花没留下过夜。

    回家后梨花马上就预约了下周末的美容,然后犹豫了一段时间,给电脑连上网,搜索了侦探事务所。

    她也不是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也并非具体想知道什么,却鬼使神差地这么做了。

    出现在网页上第一位的侦探事务所可能是业界的大牌,总部设在涩谷,在东京市内及近郊各处都有分部。

    梨花记下了町田分部的电话号码,关上了电脑。

     到了7月中旬,世界依然没有要毁灭的迹象。

    7月中旬的周三,梨花拿着信封匆匆走在闹市区。

    尽管正在一周的工作日中间,但路上人潮涌动。

    写着店名的霓虹灯招牌连绵成排,吆喝声和大喇叭播放的歌曲混杂在一起,一群群学生和一群群上班族寻找着酒家一路徜徉,情侣们彼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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