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来。
那时他们吃了什么,聊了什么,餐桌上摆着什么?梨花隐约回忆起来的,只有做早饭这件事。
有一段时期,梨花做早餐时,顺便把便当也做了。
冬天的早上,厨房里还昏暗不明,梨花在荧光灯下考虑着做菜的步骤,麻利地打蛋煎蛋或者炒菜。
能够回忆起来的这些情景,也像是别人的事一样模糊淡然。
而且像是别人的故事,似乎很幸福。
无论是做早饭的自己,还是那种生活。
“这样的世界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啊。
”
望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光太喝着咖啡说,“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有呢。
我们家眼下的日子过得很辛苦,但在我小的时候并不特别穷,我觉得就是一个普通家庭,但是看到这样的世界,真心觉得我们家算是赤贫了。
全家旅行去的是父亲公司的疗养院,过生日是叫外卖寿司,说实话,我是第一次住这种所谓的酒店。
感觉像做梦一样啊。
”
他怎么能这么坦诚地说出这么实在的话呢,梨花莞尔。
“说不定就是做梦呢。
”
“做梦也行。
不对,这里啊,就算不是高级酒店也行,真的。
因为能和你一起待到连休的最后一天,这点更像是做梦呢。
梨花小姐,你老公该不会是什么石油大亨吧?”
光太一脸认真地问道,梨花又发出了笑声。
“喂,下午去不去买东西?买完东西,去看场电影啊?”
“啊,能去游戏中心吗?对了还要拍大头贴。
”
“晚上要吃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
“像昨天那种豪华大餐也挺好,不过,我想去居酒屋。
去那种虽然又破又小,但是烧酒很全、鱼很好吃的店。
”
“那我们问问酒店的人吧,附近有没有那种店。
”
石油大亨的丈夫很忙,极少在家,在外面有好几个情人,所以用金钱来弥补无法给予妻子爱情的罪恶感;而妻子则通过挥霍来填补缺乏爱情的空虚,光太是在心里描绘这样的故事吗?梨花在盥洗室化着妆,这样想道。
或者,自己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继承了一笔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额遗产?光太究竟在我背后编织着什么样的故事呢?梨花如此想象着,既生出一股莫名的怅然,又感到一种蠢动的雀跃。
那晚,梨花发出一声轻轻的梦呓,一下子坐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陷入了恐慌。
数秒后,她想起这里是赤坂的酒店,慌忙确认了下睡在身边的光太。
他似乎没醒,露着肩膀睡着。
梨花帮他拉上毛毯盖住肩膀,下了床,从餐室的迷你酒吧取出瓶装的矿泉水喝。
明天28号的工作日和30号起的三天本来打算请假休息。
30号起的三天已经交了假条,而明天周一,梨花打算打电话谎称身体不适。
也许这谎言别人一眼就能看穿吧,但梨花已经肆无忌惮到觉得这都无所谓了。
但是就在方才,梨花做了一个梦。
梦的具体细节不记得了,但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噩梦。
带有酒店标志的薄睡衣湿透了贴在背上。
躁动不安感从脚底向上爬。
万一明天平林孝三手拿梨花给他的存单到银行去说要解约定期;万一名护玉江来把存折拿回去。
那种事不可能会有,梨花自己最清楚。
但是,谁也不能断言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为零。
就算不到0.1%,也不等于零。
如此一想,梨花内心的悸动更剧烈了。
手脚冰冷,一直持续到刚才的飘飘然的无上幸福感,瞬间无影无踪。
第二天,梨花没叫醒酣睡着的光太,化好妆,换上带来的衣服里最素气的一件,一早便离开了酒店。
在餐桌上留下匆忙写就的字条:“我想起来有件工作很急,六点回来。
”
结果十天黄金周中的工作日,梨花全去上班了。
梨花不在时,光太似乎就一个人看看电影,买买东西消磨时间。
梨花回来时他一定在房间,按门铃后用不上几秒门就开了,光太从门缝里露出脸来,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很开心,又好像许久不见了似的。
梨花虽然白天去银行,但整个黄金周期间她一直都感觉飘飘然。
手上碰到的,脚下踩着的,就连周围一切东西的色调,全都是飘飘然的。
世间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温和、柔软。
是吗?原来有钱人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啊,梨花心想。
无论在餐厅还是酒吧,无论是商场还是专卖店,迎接梨花和光太的人都笑容可掬,亲切真诚,偶尔说一两句笑话,对他们表达着由衷的谢意。
那里没有恶意,没有轻蔑,没有傲慢失礼,有的只是轻灵的善意。
梨花回忆起那些在银行有巨额定期存款的人。
虽说并非每一位都如此,但其中确实很多人都有着脱离现实的轻飘感。
比如把存折交给自己保管的名护玉江,还有山之内夫妇。
他们笑容爽朗,不会大喊大叫,不会把人推开,容易相信别人,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恶意,从来不会想到有谁会伤害自己。
他们一定是被金钱这种飘飘然的东西守护着。
因此,当梨花为了上班前往车站,或者为了回酒店坐上拥挤的电车时,看到人们不自觉地播撒和漠视的恶意遍布周围时,再次愕然。
女人们为了赶路推开老人;金发的少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那家伙死了就好了”,无休止地笑作一团;梨花把手伸进包里找月票,年轻男子咂着舌撞到她的肩膀;中年男子推开老妇人抢着坐到空座上;小卖部的售货员连声“谢谢”也不说,把零钱丢在台面上。
电线杆下面蔓延着呕吐物,药房的收银台大排长龙,闹市区的人行道上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最初入住蜜月套房时梨花心神不宁,她拼命装作对一切习以为常,但入住后的第三天起,她一回到这里就会由衷地舒一口气。
这里干净、安全,被善意包围,自己爱着的男人像孩子一样等待自己的归来。
这里才应该是我的归属啊,梨花心想。
“你那份工作是意气用事也要继续是吧?”丈夫调任上海前在餐厅里抛来的话有时会浮现在梨花的脑海中。
但总觉得那已像是遥远的往事。
不是三五年前,而是如同前世的记忆一般遥远。
梨花蓦地想起,正文知道有这样的世界存在吗?梨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正文那些诡异的行为。
为什么一有机会他就说我挣的钱什么家用都贴补不了?为什么会因为外卖比萨争执起来?为什么要多次强调,我的工作毫无意义。
他一定、一定……但是,梨花只是似乎要理解了,却捕捉不到重点。
这让人心烦意乱,梨花决定不再往下思考。
难得的奢华假日,为什么我要回忆起那么悲惨、寒酸的往事呢?
一到休息日梨花就安心了。
因为不必去那些无意间播撒恶意的地方,那些充满了粗暴的声音、颜色和气味的地方。
他们让酒店前台安排了包车,去商场买东西,在高级餐厅吃饭,乘上一直等候的包车回到酒店,在酒店的酒吧喝酒。
要是嫌外出麻烦,就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和光太一起睡觉、看电视、看借来的电影录像带,做爱,再睡觉,叫客房服务点餐。
连续入住的最后一天临近时,对梨花而言,这些才像是自己原本的日常生活。
所以5号晚上,梨花难以置信自己明天就不住在这里了。
“今天就结束了啊。
”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梨花叫了香槟,让人把饭菜摆在房间的餐桌上。
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流淌着如河流一般的灯光。
“像做梦一样啊。
”坐在对面的光太说道,“没想到我的人生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
我觉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
人为什么总会把比现实美好的东西当成梦呢?这边才是现实,明天要回去的地方是比现实残酷的噩梦,为什么不这么想呢?梨花这么想着,但没说出口,她对光太笑着说“不会是最后一次的”,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
不可能是最后一次的。
这既不是梨花的愿望,也不是梨花的决心,而是具体的计划。
梨花想,一度到手的现实,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手呢?
对此光太什么都没说,只是羞涩地笑了。
那笑容意味着什么呢?是期待,还是不相信,梨花难以解读。
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光太还在自己能够触及的地方,还在对自己笑,就够了。
家用彩色复印机在6月的第一个周六送到了梨花家里。
这是梨花一周前在涩谷的店里买的。
彩色复印机,公司用的要超过100万日元,但是家用的售价不到五万日元。
戴着银边眼镜的年轻店员热心地介绍着,简直像在推销自己,说家用的多功能复合机才刚刚发售。
的确,公司用的显色更漂亮,但是梨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色彩做得这么精细。
而且,自己也没想一直做下去。
并非“动真格”的,仅仅再用几次而已。
因此,梨花决定买家用的,由店员领去柜台办理了送货上门的手续。
梨花将复印机搬到几乎闲置的日式房间,从纸箱里拿出来,放在矮桌上。
收拾了塑料包装和泡沫塑料,将纸箱压扁,跪在崭新的彩色复印机前打开了使用说明书。
一页还没读完就困了。
正文独自赴任前,家里所有的电子产品,梨花都是交给丈夫处理的,她从来没翻过说明书。
梨花一边和似懂非懂的词语搏斗着,一边隐隐约约地想,生活这东西,在这个家里确实存在过啊。
不过,那感觉就像是短大时的照片般久远。
过了晚上八点,彩色复印机终于成功运作了。
从纸箱开封起过了大概七个小时。
梨花很开心,把夹在报纸里的超市宣传单和翻找出来的照片复印了好几次。
将玉江的500万存进两个银行时,梨花曾以为那是一笔绝对用之不尽的巨款,但是付款通知寄来后,梨花发现把上面的金额全部扣除后,那笔巨款只剩下数十万日元,不禁哑然。
黄金周酒店的房费还没扣呢。
就在这时,光太说想去阿姆斯特丹,问梨花能否借一笔钱当作旅费。
就在数周前光太还在惊叹:“这样的世界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啊!”没想到貌似很快就适应了“这种世界”。
也就是说,只要有需要,金钱会汩汩涌出的世界。
“去干什么,毕业旅行吗?”梨花问道。
他回答:“我想去那里的电影节看看。
就是我们想参展的业余电影节,要是能在那里拿奖的话肯定就能红了。
我们的作品是来不及参加今年的影展了,不过我想去看看他们对电影的评选趋势,而且,如果不趁现在自己还是学生,也许就没机会去了。
”和以前聊起电影时一样,他目光炯炯地说道。
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邀请道:“要不,咱们一起去啊?”
梨花刹那间幻想起那情景。
和光太手牵手一起走在异国的街头。
比画着手势点餐,战战兢兢地进入酒吧。
听到阿姆斯特丹,梨花想到的是合法毒品和郁金香。
光太一定会说想试一试合法毒品,而自己会严厉制止吧。
她甚至还想到两个人并排蹲在郁金香花田,请外国游客帮他们拍张照片。
不过梨花却说道:“我去不了啊。
”不可能去旅行的,就连黄金周中的那几日都没能休息。
“是吗?是啊,那种梦幻般的日子不可能会有好多次啊。
”光太流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失望的神情,梨花见状问他需要多少钱。
本以为会需要50万左右,但光太回答12万。
机票八万多,剩下的是停留期间的费用。
结果,梨花给了光太50万。
从借记卡上取的。
光太应该用这钱订好了机票和酒店,定于下周五启程。
梨花把从银行拿出来的空白定期存单正反复印。
把两张都印在一张A4纸上,再用裁纸刀比着直尺裁了下来。
纸太薄了。
明天去买些厚点的纸吧。
能不能用和存单尺寸相同的纸复印呢?
文字处理机是几年前正文为了在家处理文件拿回来的。
放在二人称作书房却几乎没有一本书的房间桌子上。
两年前给平林孝三和山之内夫妇做假存单时用过,不过最近电源都没开过。
梨花坐在桌前,慎重地测量着尺寸,试着敲入名称、金额、存款日、到期日和利率。
将复印好的存单放进打印口,按下打印键。
东西必须做得比以前更为精细才行。
机器吐出来的纸上,所有文字印的地方都错位得厉害,梨花想哭。
但是望着那张文字偏离正确位置的存单,一种无所畏惧的安心感也油然而生。
之前自己不也想方设法做出来了吗?总之,把正确的文字印在正确的位置就行。
虽说这不是自己擅长的操作,但也不是难事,只要不断地微调直到完全正确就好了。
再有就是改变字体。
“本息式”“单利型”等定期种类、存款日、到期日、日期,字体相同的先打印,然后分别打印上数字和姓名就没问题了。
盖在存款金额上的负责人印章不同于从前了,不过把这里剪下来拿去印章店的话,能根据印迹仿制一个吧。
背面明细栏上盖的图章,梨花则在文具店买到了相仿的。
可以的。
我之前不也确实做到了吗?
电话响起。
梨花一惊,发出不成句的喊声,屏住呼吸看着书房门。
走廊的光线从微微打开数厘米的门缝间流泻进来。
铃声响了六次就听不到了。
切换成语音留言了吧。
家里除了自己明明空无一人,梨花却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果然语音留言键一闪一闪。
梨花按下这个键,食指还在颤抖。
“我是光太。
”
光太的声音如水一般流淌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
声音背后播放着嘈杂的音乐。
他是在酒吧吗?“想着能不能约你见一面,所以打了电话。
你不在家啊,遗憾。
那我改天再打吧。
”欢快的声音播放完,电话挂了。
嘟嘟的忙音传来,报时的声音传来。
接着房间里蓦地又一次鸦雀无声。
直到周日下午,梨花终于做出了一张伪造的存单。
她仅睡了三个小时,澡都没洗,饭也没吃,只喝了瓶水一直埋头于作业中。
上午,梨花前往町田,在美术用品店买了几种和存单厚度相仿的纸,剪下了分行行长野村广的印章,假冒他妻子去印章店请人仿制一个。
梨花在射进午后阳光的书房里目不转睛地端详着终于正经八百做出来的定期存单。
当然,和真的存单一比,一眼就能看出是伪造的。
文字模糊不清,实在粗制滥造。
不过银行是将存单放在印着银行名称和图片的蓝色信封里交给客户的。
信封有两处狭长的窗口,只能看到“定期存单”的字样和客户姓名。
再则梨花对客户了如指掌,哪些客户不仅要看存折上的明细,而且要拿过存单仔细确认,哪些客户也许不会把存单从信封里一一拿出来仔细查看。
印章四天后完成。
梨花打算首先用在平林孝三身上。
她完全没有犯罪意识。
这是给他孙子的旅费啊,天经地义。
虽然没说出口,但梨花的确有这种心情。
和第一次违法的时候一模一样。
光太踏上旅程后,梨花就开始坐立不安。
不,梨花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不安,只是一刻也静不下心来。
因为下意识的自尊心,梨花没有问光太,这趟旅行他是独自前去吗?还是和朋友两个人?好几个人?朋友是女的吗?假如是一个人,他会不会在那边邂逅独自旅行的年轻女孩并情投意合?
一旦开始这样想,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梨花都想嘲笑自己那是无聊的嫉妒,但即便真的对自己苦笑了,却还是止不住那些念头。
他是真的去了阿姆斯特丹吗?该不会拿着这50万一声不吭搬家了吧?会不会和朋友去赌钱?会不会用这笔钱和女朋友一起重现与我在酒店里度过的每一天?
梨花一下班,便如同被人操纵着似的直奔町田或涩谷,逛商场和专卖店,跑进美容沙龙或美甲沙龙。
买东西,给脸部和全身做美容,把指甲做得漂漂亮亮,然后回家。
打开家门,打开电灯,看着映照在玄关的全身镜里的自己,不要紧,就这个年龄而言一点都不老,还足够漂亮。
确认完,才会踏入内室,可一换下衣服,又开始在意起光太。
梨花卸了妆洗过澡,就会拿着以前买好放在家里的碗面或者回家路上买的饭团,窝在日式房间里继续打印彩色存单。
印好一堆后,她再转移到二楼的书房,用文字处理机继续打印文字。
这么做没有目的,也不知道具体会在什么时间用在谁身上,梨花只是反复复印,小心翼翼地核对位置,令背面也别错位,再打印文字。
当梨花做着这件事时,内心类似不安的躁动就能慢慢平息下来。
她能够相信,光太正在独自旅行,而且结束十天的旅程后就会回来,马上联系自己,然后他们又将开始度过一如既往的周末。
比起坐立不安地去试穿、购买衣服,比起亲身感受到美容后肌肤变得光洁顺滑,复印存单的作业更能令梨花心情泰然。
同梨花的担忧截然相反,十天后,光太打来了电话。
下班后,梨花循例在町田买了一堆化妆品回家,发现家里的电话在响。
等梨花急急忙忙打开门,刚进屋电话就断了。
语音信箱里有光太的留言:“我是光太。
我回来了,会再打给你。
”和光太出发前同样流淌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的声音相比,这声音在梨花听来,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发出的。
它如同期盼已久的通知般光芒四射。
梨花都没把自己买的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只是在电话前一动不动等待铃声再次响起。
三十分钟后电话铃声又响了。
和刚才一样,光芒四射的声音从听筒里流淌出来。
“梨花小姐,今天能见面吗?大概不行吧?都这么晚了,但我想你了。
旅行特别开心,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
梨花抬头看看墙上的钟。
八点四十分。
“不要紧的。
光太,我先查查哪家酒店有空房间,你能十分钟后再打过来吗?那样我们就能从从容容地见面,还能聊聊。
”
“嗯,真的吗?好开心啊。
我有很多事想跟梨花小姐聊。
真的,要感谢你。
那我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
挂了电话,梨花就像之前做过的一样,一家一家酒店打过去问有没有可以立刻入住的。
赤坂那家黄金周住过的酒店还记得梨花这个客户,说可以准备和之前一样的房间。
梨花想,回到“现实”了,不,“现实”回来了。
不多不少十分钟后,光太打来了电话,梨花告诉他订到了赤坂的酒店后挂了电话。
把装着化妆品的纸袋放在更衣处的台面上,将内衣、换洗衣服还有化妆包塞进拎包,飞也似的跑出家门。
在和黄金周住过的一模一样的房间里,光太喝着服务生送来的葡萄酒,连牛排都忘了切,陶醉忘我地聊着阿姆斯特丹这个城市,聊美食、聊第一次独自旅行,还有电影节。
梨花一边在内心嘲笑自己十天来那些迂腐的想象和近似于不安的躁动,一边凝视着光太附和着。
在梨花的记忆里,光太和相遇之初一样目光炯炯地聊着电影,那是最后一次。
梨花从光太手里接过阿姆斯特丹的特产——瓶装黄芥末和用红色玻璃纸包着的芝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