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用唾沫濡湿对方的鳞片才能活下去“每一个水族都是命运共同体”,“帮助他人同时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诸如此类天真幼稚的陈腔滥调,听得阿奎那两只耳朵都起了茧子。
何况,他抬起眼睛望向玻璃幕墙后的年轻人虽然同属水族,对方显然和自己根本就游不进同一片“水潭”里。
这个叫海戈的鲛科看起来似乎要比档案上的年纪更沉稳一些,或许是劳苦和忧郁使人显得成熟,或许仅仅是看守所没来得及给他们剃须理发。
那对宽阔结实的肩膀紧紧绷起了质地粗劣的看守所号服,裸露在外的小臂筋肉虬结,纹着三叉戟和代表大海的波浪线条;一双粗糙宽大的手,昭示他长期从事体力工作;许久没有打理的灰色头发一绺绺垂下来,使得那对压着双眼的眉弓更显得阴郁,透着常年生活在不见光的深渊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然而在低垂的眼睑下,他的虹膜是金黄色的,光线变动的时候,流动着一抹奇异的光泽那是肉食动物的眼睛,一双捕猎者的眼睛。
这样一个人不嗜血是可能的吗?阿奎那宁愿相信他这一生中至少有一次拗断过谁的脖子没准就是某个胆大包天、想用口水弄湿他身体的水族。
阿奎那清咳一声,撇开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低俗笑话。
他把对方的个人档案拉到眼前,“好了海戈,你已经证明了你不是个健谈的人。
还有什么想让我知道的吗?”
他瞥了眼那页密密麻麻的少年犯前科记录,不疾不徐地说:“的确,时间很短暂,不足以让你对我建立起信任。
或许你觉得事到如今对我说些什么都是徒劳”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对方的履历表上,“看着这个,我轻而易举就能勾勒出你所过的生活。
你出身贫民区,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从社区福利院离开就开始频繁出入少管所,对警察和律师见得比房东还勤。
你对这些司法工作者的印象一定很糟,毕竟他们大多数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
”
他前倾身子,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但是,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和你对话。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你觉得你们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终其一生,只不过是永无止境的坠落之旅。
你们撬开超市的门锁,砸烂柜台的摆设,你说你非得这样才能活下去。
再然后,你打伤追上来的巡警,你敲烂邻居的脑袋,扼死手无寸铁的女游客,你说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唯一一条路,就是从深渊一直往下坠落。
坠落永远没有尽头。
这区区三十分钟又能改变什么呢?告诉我,你是这样想的吗?”
玻璃幕墙后的年轻人慢慢抬起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抬起眼来直视自己的律师。
对方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年长几岁,又或者是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使人显得年轻;一身剪裁合体、一望而知价值不菲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