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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郭挺之榜前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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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贤契说来,则令堂当是米氏了。

    ”郭梓听了大惊道:“家母果系米氏,不知老师台何以得知?”李翰林道:“贤契既知令尊翁是庐州府生员,自然知其名字。

    郭梓道:“父名子不敢轻呼,但第三十三名的这位同年,贵姓尊名,以及郡县,皆与家父相同,不知何故。

    ”李翰林道:“你既知父亲是庐州生员,前日舟过庐州,为何不一访问?”郭梓道:“门生年幼,初出门,不识道途,又无人指引,又因家寒,资斧不裕,又恐误了场期,故忙忙进京,未敢迂道。

    今蒙老师台提拔,侥幸及第,只俟廷试一过,即当请假到庐州访求。

    ”李翰林笑道:“贤契如今不消又去访求了,本院还你一个父亲罢!这三十三名的正是他。

    ”郭梓道:“家母说家父是生员,不曾说是举人进士。

    ”李翰林又笑道:“生员难道就中不得举人进士的么?” 郭乔此时,已看得明白,听得明白,知道确乎是他的儿子,满心狂喜,忍不住走上前说道:“我儿,你不消疑惑了,你外祖父可叫做米天禄?外祖母可是范氏?你母亲可是三月十五日生日?你住的地方,可叫做种玉村?这还可以盗窃。

    你看你这当眉心的这一点黑痣,与我眉心这一点黑痣,可是假借来的?你心下便明白了。

    ”郭梓忙抬头一看,见郭乔眉心一点黑痣,果与自家的相同。

    认真是实,方走上前一把扯着郭乔,拜伏于地,道:“孩子生身二十年,尚不知木本水源,真不肖而又不孝矣!”郭乔连忙扶起他来,道:“汝父在诗书中埋尘一生,今方少展,在宗祀中不曾广育,遂致无后。

    今无意中得汝,又赖汝母贤能,教汝成名,以掩饰汝父之不孝,可谓有功于祖父,诚厚幸也!”随又同郭梓拜谢李翰林,道:“父子同出门墙,恩莫大矣。

    又蒙指点识认,德更加焉。

    虽效犬马衔结,亦不能补报万一!”李翰林道:“父子睽离,认识的多矣。

    若父子乡会同科,相逢识认于金榜之下,则古今未之有也。

    大奇,大奇!可贺,可贺!”众同年俱齐声称庆道:“果是希有之事。

    ”李翰林留饭,师生欢然,直饮得尽醉方散。

     郭梓遂不出城,竟随到父亲的寓所来同宿,便细细问广中之事。

    郭梓方一一说道:“外祖父母,五六年前俱已相继而亡,所有田产为殡葬之计,已卖去许多,余下者又无人耕种,取租有限,孩儿从师读书之费,皆赖母亲日夜纺绩以供。

    ”郭乔听了,不觉涕泪交下,道:“我郭乔真罪人也!临别曾许重来,二十年竟无音问,家尚有余,置之绝地,徒令汝母受苦,郭乔真罪人也!廷试一过,即当请告而归,接汝母来同居,以酬他这一番贞守之情,教子之德。

    ”郭梓唯唯领命。

    到了廷试,郭乔止殿在二甲,选了部属。

    郭梓倒殿了探花,职授编修。

    父子一时荣耀。

    在京住不多时,因记挂着要接米氏,郭乔就告假祭祖,郭梓就告假省母。

    命下了,父子遂一同还乡。

    座师同年,皆以为荣,俱来饯送,享极一时之盛。

    正是: 来时父子尚睽违,不道相逢衣锦归。

     若使人生皆到此,山中草木有光辉。

     郭乔父子同至庐州,此时已有人报知武夫人。

    武夫人见丈夫中了进士,已喜不了,又见说广东妾生的儿子又中了探花,又认了父亲,一同回来,这喜也非常,忙使人报知母舅王衮。

    此时王衮因行取已在京做了六年御史,告病还家,闻知此信,大喜不胜,连忙走来相会。

    郭乔到家,先领郭梓到家堂里拜了祖宗,就到内庭拜了嫡母。

    拜完了,然后同出前厅,自先拜了母男,就叫郭梓拜见祖母舅。

    拜完,郭乔因对郭梓说:“我娶你母亲时,还是祖母舅为媒,替我行的聘礼,当时为此,实实在有意无意之间。

    谁知生出汝来,竟接了我郭氏一脉,真天意也,真快幸也。

    ”武氏备出酒来,大家欢饮方散。

     到了次日,府县闻知郭乔中了进士,选了部郎,又见他儿子中了探花,尽来贺喜请酒。

    又是亲朋友作贺,直闹个不了。

    郭梓记挂着生母在家悬望,只得辞了父亲、嫡母回去。

    郭乔再三嘱咐道:“外祖父母既已谢世,汝母独立无依,必须要接来同居,受享几年,聊以报他一番苦节。

    ”郭梓领命,昼夜兼行赶到韶州,报知母亲说:“父亲已连科中了进士,在榜上看出姓名籍贯,方才识认了父子。

    遂同告假归到庐州,拜见了嫡母。

    父亲与嫡母,因前面的儿子死了,正忧无后,忽得孩儿承续了宗祧。

    但父亲与嫡母,俱感激母亲不尽,再三吩咐孩儿,叫迎请了母亲去,同享富贵,以报母亲往前之苦。

    此乃骨肉团圆大喜之事,母亲须要打点速去为妙。

    ”米氏听见郭乔也中了进士,恰应他母亲梦中神道“贵人之妻,贵人之母”之言,不胜大喜。

    因对儿子说道:“你为母的,孤立于此,也是出于无奈。

    今既许归宗,怎么不去?”因将所有田产房屋,尽付与一个至诚的乡邻,托他看守父母之冢,自家便轻身随儿子归宗。

     此时府县见郭梓中了探花,尽来奉承。

    闻知起身归宗,水路送舟船,旱路送车马,赆仪程仪,络绎不绝。

    故母子二人,安安然不两月就到了庐州。

    郭乔闻报,遂亲自乘轿到舟中来迎接。

    见了米氏,早深深拜谢道:“夫人临别时,虽说有孕,叫我定名,我名虽定了,还不深信。

    谁知夫人果然生子,果然苦守二十年,教子成名,续我郭氏戋戋之一脉。

    此恩此德,真虽杀身亦不能酬其万一,只好日日跪拜夫人,以明感激而已。

    ”米氏道:“贱妾一卖身之婢,得互君贵人,已荣于华衮,又受君之遗,生此贵子,其荣又为何如?至于守身教子,皆妾分内之事,又何劳何苦,而过蒙垂念?”郭乔听了,愈加感叹道:“二夫人既能力行,而又不伐,即古贤淑女,亦皆不及,何况今人!我郭乔何幸,得遇夫人,真天缘也!”遂请米氏乘了大轿,自与儿子骑马追随。

     到了门前,早有鼓乐大吹大擂,迎接入去。

    抬到厅前歇下,闲人就都回避了。

    早有侍妾欣起轿帘,请他出轿。

    早看见武夫人立在厅上接他。

    他走入厅来,看见武夫人,当厅就是一跪,说道:“贱妾米氏,禀拜见夫人!”武夫人见他如此小心,也忙跪将下去,扶他道:“二夫人贵人之母也,如何过谦!快快请起。

    ”米氏道:“子虽不分嫡庶,妾却不能无大小之分。

    还求大夫人台座,容贱妾拜见。

    ”武夫人道:“从来母以子贵,妾无子之人,焉敢称尊!”此时郭乔、郭梓俱已走到。

    见他二人逊让不已,郭梓只得跪在旁边,扶定武夫人,让米氏拜了两拜,然后放开手,让武夫人还了两拜,方才请起。

    武夫人又叫家中大小仆婢,俱来拜见二夫人。

    拜完,然后同入后堂,共饮骨肉团圆之酒。

    自此之后,彼此相敬相爱,一家和顺。

    郭乔后来只做了一任太守,便不愿出任。

    郭梓直做到侍郎,先封赠了嫡母,后又封赠了生母方已。

    后人有诗赞之道: 施恩只道济他人,报应谁知到自身。

     秀色可餐前种玉,书香能续后生麟。

     不曾说破终疑幻,看得分明始认真。

     未产命名君莫笑,此中作合岂无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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