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拖得长了些:“那幅画,都遭你毁了。
”
杜微生的动作顿了一顿,道:“陛下若喜欢,臣再给陛下画一幅一模一样的。
”
允元披上了衣裳,斜斜倚床栏坐着,看他给床边的红铜瑞兽炉里添香。
她想了想,道:“今日的起居注,你打算如何写?”
杜微生道:“回陛下,臣如实写。
”
袅袅的安神香气从那瑞兽的口中飘散出来,模糊了男人的面容。
他总之是很聪明的,她决定不必再以机锋试探,只等着他提要求就好了。
杜微生跪在榻边朝她行礼,久久未得回应,他怔愣地抬起身,却见皇帝竟已入睡。
方才大约真是累着她了……
皇帝睡着的时候很乖巧她原本也是一张小巧白皙的巴掌脸,挺秀的鼻梁,自带了弧度的唇。
过去她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和妹妹,与这张美丽无辜的脸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但若在她清醒着的时候,却没有人会注意到只因她的那双眼睛,太过幽黑而凌厉了。
杜微生想起今日傍晚,皇帝在夕阳下独自沉默的模样。
像很孤独,但并不惧怕这孤独。
像很寒冷,但并不惧怕这寒冷。
她只是沉默地承受着,不多作什么领会。
内室之外,重重帘帷轻轻撩动,是樊尚恩带着两名小宦官,提着两只箱子,还怀抱着许多物事,弓着身子往里头瞧。
杜微生于是蹩着脚步、压低声音慢慢地退了出去。
“陛下睡着了?”樊尚恩的话音像那空中飘散的烛烟。
“是。
”杜微生答。
樊尚恩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那公子还不走?”
杜微生一顿,“是。
在下告退。
”
皇帝既歇在了画院的上房,他便只能去偏厢里睡了,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在这时候回翰林院的。
他走到中庭,回头看,房内暗影扑朔,樊尚恩与那两名小宦官小心翼翼地给皇帝脱了鞋、盖了被,将帘帷都拉下,将勤政殿里搬来的东西都一一摆放好,自已才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杜微生上前两步,欠身道:“陛下就寝,连公公也不能在近旁服侍的么?”
月上中天,樊尚恩也有些累了,将手背在身后,又打了个哈欠,“陛下毕竟是九五之尊了。
”???
这话说得圆滑,但听话音,似乎在皇帝登基之前,还不至于如此。
但樊尚恩又多瞅了他一眼,“老奴看学土确是不凡,陛下过去从不在勤政殿外头睡的。
也不知明日是不是又得回去,老奴还得再挪一趟东西。
”
杜微生笑着拱手,“公公劳累了。
”
樊尚恩懒散地哼了一声,便带人退下了。
一时间,这萧萧院落中便只剩下杜微生一人。
当然他也清楚,因为皇帝今夜在画院歇宿,樊尚恩一定安排了不少侍卫看守此处。
只是皇帝睡觉的癖好过于与众不同,他们不好露面出来而已。
沈焉如的那个问题又回响在他的脑海“杜学土可知道,陛下为何从不留人过夜?”
允元又做梦了。
原本这五个月来,这样的梦已很少因为杜微生是真的很能折腾人,她只要让自已足够地累,就能安然地睡过去。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