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我养着你,摔死了我养着你妈。
”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
“少跟我说这个,”肖然撇着嘴说,“你看看你那样子。
”
韩灵走到镜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憔悴,眼角有淡淡的皱纹。
韩灵老了。
那个星光下的女子,如今老了。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二日,肖然彻夜未归,韩灵给他打电话,听见话筒里一片嘈杂,歌声,音乐声,碰杯声,有个女人甜甜地说:“老板,该你唱了,你唱啊。
”老板唱:“真情像梅花开过,层层冰雪不能掩没,总有云开日出时候,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韩灵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扔下电话,慢慢地走了出去,走下楼梯才发现穿错了鞋,想要回去换,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她就笑了,笑得泪光闪闪,这已经不重要了,是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楼口有家通宵营业的药店,她走过去,“我买安眠药。
”值班老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韩灵微笑:“最近总是失眠,不吃药就睡不着。
”老头说处方药不能随便买,最多给你四片。
韩灵摇头,掏出厚厚的一摞钱,笑着想:我连死都要用你的钱!老头心动了,她拿着药往回走,夜风凉爽地吹着,深圳的夜色如此迷人,韩灵想,我来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啊。
回到家,倒了一杯水,水太烫了,她使劲地吹着,杯里波涛翻涌,几滴水溅了出来,直溅到脸上,她伸手擦了擦,想这就算是我的眼泪吧。
把药瓶倒空,一把一把地吞下去,没想到它这么甜,比糖甜,比蜜甜,比什么都甜。
她躺到床上,灯光直射入眼,这灯是半年前买的,名牌,值三千多,有钱多好啊,韩灵喃喃自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外面起风了,窗帘沙沙地响,韩灵问自己:要不要写遗书?算了,不写了,死这么小的事,有什么可写的呢?再说,你就要睡着了,睡着了多好啊,一切都那么轻,那么轻,人也像飞了起来,轻快地飞,又高又远地飞……
你不能这样,肖然说,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一定不能死,一看见你躺在那里,我……我……
韩灵静静地看着他。
肖然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眼里泪光闪烁,过了半天,他说:“我们结婚吧。
”
他们结婚时没有通知任何人。
在深港海鲜城最豪华的兰花包间,肖然点了澳洲龙虾、南洋干鲍,还有六百多一樽的银翅。
韩灵吃了两口,搁下筷子,微笑着说:“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
”肖然微笑,韩灵继续微笑着说:“我死也可以闭眼了。
”
肖然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他转过身去,默默地站在窗前,嘴唇微微地哆嗦着。
窗外繁星满天,六月的深圳草木葱茏。
起风了,风吹过前尘往事,在灯影摇曳的街市久久低徊,像生命中蜿蜒不绝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