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遇到人闹事,把摊子砸了,她现在一个劲儿地哭,让我过去一趟。
”
林向屿蹙眉,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
两个人跑出校门,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林向屿一路安慰许然然:“别担心,人没事就好,交给我来。
”
等许然然和林向屿赶到实验小学门口,只剩下一地狼藉,许母一个人坐在街道边的台阶上哭,旁边开小卖部的大婶在一旁好言安慰。
许父还在外地的工地上,根本没有办法赶回来。
“妈。
”许然然开口。
许母的小摊子每天下午五点钟小学生放学开始营业,一直会到凌晨三点,到了晚上来吃夜宵的,就大多是些地痞流氓,或者是没钱的小混混。
今天晚上赶上两拨人言语不合,当场动手打了起来,许母的摊铺被砸得乱七八糟不说,还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把闹事的人给带走了,顺带着把许母这个违法的摊子给收了。
“唉,你也别怄气了,”小卖部的大婶安慰许母,“这种事,一年总要遭几回,没有办法,就当今天下了个早班。
”
许然然搂着母亲的肩膀:“妈,好啦好啦,人没事就行了,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不是?我上个月做家教的钱拿到了,请你吃好吃的。
”
许母心中难受,不说话,她穿着深蓝色的毛衣,戴了一双紫色的袖套,头发花白了大片,妥帖地别在脑后。
许母疏于保养,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岁,但是她一双眼睛清亮,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只是生活对待她太过苛刻。
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没什么行人,时值寒冬,晚风里夹着凉意。
林向屿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许然然,然后自己走到路灯下,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一帮人骑着摩托车出现。
黄色的照明灯,刺人眼睛。
许然然捂住眼睛,知道来者不善,心中一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结果几个人停好摩托车后,很快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走到许母面前,整齐划一地鞠了个躬,拿出一个大信封,道歉说:“兄弟几个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
许母和许然然还有小卖部的大婶都愣着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林向屿走过来,对许然然努努嘴,说:“拿着吧,他们的人砸了你妈妈的摊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许然然这才把信封接过来。
几个人又道了一阵子的歉,最后还走到林向屿面前,叫了一声“林公子”,才骑着摩托车离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向屿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跟许母说:“阿姨,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刚刚那位阿姨说得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
许然然低头轻声说:“谢谢你了。
”
“你陪你妈回去吧。
”
“不用不用,”许母摆摆手,“她明天还有早课,你们寝室还要点名,没事的。
小林啊,真是麻烦你了,这大晚上了,还在外面,没耽误你们上课吧?”
“没呢,”林向屿笑了笑,“阿姨你别客气,许叔叔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和然然在一块儿。
”
说到这里,林向屿和许然然都一同想起了,许父的那通电话前,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
许然然的脸立刻通红,隐在黑夜里看不太出来。
许然然低下头伸出手,偷偷勾住了林向屿的手指。
这一幕被许母看到,她捂住嘴巴偷偷笑,摆摆手:“好啦好啦,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
许然然抬起头,晃了晃勾着林向屿的手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揉了揉鼻子,说:“从今天起,就请多多指教了。
”
想要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间,林向屿几次欲言又止,此时再开口,好像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喂,林向屿,你怎么不说话了?”胡桃在电话那边问。
“没什么,”林向屿说,“谁先表白很重要吗?”
“觉得她还不错,所以就在一起了,是吗?那就是说,谁都可以?”胡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也可以吗?”
林向屿终于舒展开眉头,似乎是很愉悦地笑了:“你不行。
”
胡桃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痛得钻心,她只觉得心中有一面墙轰然倒塌。
“为什么我不行?”
“不知道,”林向屿伸了个懒腰,表情夸张地说,“喂,难道你可以想象吗?我和你谈恋爱的样子?”
“说得也是,”胡桃继续故作轻松地说,“仔细想一想,让我们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喝一杯珍珠奶茶,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亲来亲去,想想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多谢林大少爷手下留情,没有指染臣妾。
”
“什么指染,”林向屿哭笑不得,“那叫染指!真是的,怎么考上大学的。
”
这天晚上,林向屿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买夜宵,室友和他一起,肩负整个寝室的任务。
两个人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子前站着,老板用绳子吊了一个灯泡,有小飞蛾在围着飞来飞去。
室友从包里摸出打火机,递了一支烟给林向屿,他摇摇头。
“忘了你不抽烟。
”室友笑着将烟别到耳朵上,用手肘捅了捅他,“想什么呢,一直发愣。
”
“没,我这是盯着老板,怕他手抖,孜然放太多。
”
“孜然就是要多放点才好吃呢。
”
林向屿笑笑,没有回答。
他不想承认,站在最喧嚣热闹的街头,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胡桃。
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毕竟他们相识太久,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多。
想起她插科打诨地问他:“为什么我不行?”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能真的懂得。
而此时此刻,城市另一端的胡桃,踩着宽松过头的拖鞋,推开阳台的门。
她走到栏杆边上,看得见城市的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着怎样的命运。
胡桃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林向屿从胡琳演出的礼堂出来,给她打电话,汇报任务圆满完成。
他问她有没有苹果吃,胡桃对着一箱子的苹果,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没有。
她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报C大?”
“说出来肯定被你骂,”林向屿漫不经心地笑,十二月的气温已经降下来,胡桃能想象,他说话的时候嘴边会哈出一团热气,他说,“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念大学,吃喝玩乐轧马路,要一起认认真真地浪费青春,胡桃……我答应过你的。
”
“你呢?”林向屿还是不紧不慢,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在心底藏了许久,他问胡桃,“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留在本地念师范吗?”
那天她是怎么回答的?胡桃自己都不记得了。
有风从阳台吹过,送来盈盈暗香,一月已经剩不下太多的花了。
胡桃想,大约是提前绽放的蜡梅,才能在寒冬里停留那样久。
夜空里难得看得见星星,一闪一闪,最亮的那两颗靠得太近,让人误以为它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让人遗憾的是,这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出的光。
再美丽再耀眼的星辰,或许都已经在无边无垠的、寂寞的宇宙中灰飞烟灭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们曾经那样、那样近过,只差一点点。
一点点。
奈何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