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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屿开车来火车站接胡桃。
他暑假就考了驾照,从家里开出了一辆车,平时也没有什么用,停在学校的停车场,一天三十块钱,一个月下来快赶上胡桃的生活费了。
胡桃好不容易挤出火车站,寒风猎猎,她脖子上围了黑色的大围巾,鼻子呼出热气,落在围巾上,有一点点湿气。
“胡桃!”
胡桃望过去,林向屿穿着黑色的中长外套,手里拎着一袋周黑鸭。
胡桃放下行李,朝他挥挥手,然而,下一秒钟她却整个人怔住。
一个女孩子从林向屿身后走出来,她戴着一顶灰色的针织帽,因为怕冷,把手放入了林向屿的衣兜。
胡桃一直记得那天的火车站,出站口很大,没有什么人。
一旁的栏杆和树都有些老旧了,不远处有一排商店,有游客零零散散地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林向屿站在她面前,说:“胡桃,我有女朋友了。
”
天空沉沉,可是没有下雨。
新闻里说大规模降温,冷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停车场外有一家报刊亭,在卖关东煮和卤蛋,热气蒸腾,让人熏了眼。
没什么意义的细节,她却记了很多年。
林向屿开的是一辆越野车,许然然坐副驾驶,胡桃坐在后排,她摇下一半的车窗,一阵风灌进来,呼啦呼啦。
林向屿隔了半年才见到胡桃,突然之间话变得很多,一边开车一边找她聊天。
胡桃像是提线木偶,只简单地“嗯”或者“是”。
“你少说两句啦,”许然然忍不住说林向屿,“好好开车,胡桃刚刚下火车,你让人家休息下。
”
林向屿也察觉到胡桃心绪不佳,问她:“在火车上没睡好?”
“嗯,”胡桃不想过多言语,只随便找了个借口,“小孩子晚上吵。
”
“刚刚接你电话还精神抖擞的。
”
胡桃苦笑,没有再回答。
林向屿在胡桃家门口将她放下,原本约她去看电影,被胡桃拒绝:“饶了我吧,才不要当电灯泡。
”
“我们过几天打算回学校看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来?”许然然问她。
“看时间吧。
”胡桃说,“白冬远他们也去吗?”
“还没问他们。
”
“嗯。
”胡桃接过林向屿从后备箱搬出的她的行李,伸手抱了抱许然然,“你们好好玩。
”
黑色的越野车发动,有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正好落下,他们很快就驶远了。
胡桃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尾。
她想起曾经有个无忧无虑的夏天,她和林向屿在地板上面对面地坐着,比谁吃西瓜吃得快,一大口咬下去,汁水溅出来,一旁呼啦呼啦的风扇吹得两人头发胡乱飞舞,他们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少年,可还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他开车的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看着前方,侧脸线条流畅。
可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她。
住在他心上的人,不是她。
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情动的滋味的人,不是她。
从此以后,他想要保护、相守的人,也不会是她了。
5.
C大还没有放寒假,林向屿和许然然还有三门考试,最后一门被安排在下一周,归心似箭的学子们叫苦不迭。
周五的时候,林向屿给胡桃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来C大逛逛。
“你不是老念叨吗,想吃我们学校的大盘鸡。
”
“都说了,我才不去做电灯泡。
”
“别这样,然然也希望你过来玩。
”林向屿怂恿她说,“还叫了冬远和许成。
”
“不来了,回来那天好像吹风着凉了,有点发烧。
”
“没事吧?”
“没事,”胡桃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开了一大堆药,家里有人照顾。
”
“对了,老实交代,你和许然然在一起多久了?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吓我一跳。
”
“也没多久,”林向屿轻描淡写,“跨年那天晚上的事。
”
“这样,”胡桃死死捏着手机,“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你从高中那会儿就喜欢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奥赛班的时候啊,许成天天和我说你们两个的八卦呢。
”
“你们整天不好好学习,乱七八糟瞎猜什么呢,”林向屿不以为然,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一说,“那时候我是挺欣赏然然的,又聪明又独立,她喜欢看书,我们很聊得来,要说喜欢的话,还不如说是当个竞争对手。
”
“那现在呢,你喜欢她吗?”
林向屿似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背景变得很安静,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胡桃喜欢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他们从很多年前起就是这样互诉心事。
他似笑非笑,像是在发问,又只像是在低喃,他说:“究竟怎样,才算爱上了一个人?”
“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
林向屿失笑:“别犯矫情,要起鸡皮疙瘩了,谈恋爱这件事上,你可没资格说我,自己还单身着呢。
”
胡桃沉默了一下,然后破釜沉舟似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
林向屿一怔,觉得有什么在心中飞快而过,可是他还来不及整理,胡桃已经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是她跟你表白的吗?”
林向屿没回答。
思绪回到那天,许然然约他一起看电影。
在C大的湖边,有个露天咖啡厅,每天晚上会放不同的电影,那天正好是怀旧日,放了一部很老的电影,女主角轻声说:“Lovemeansneverhavingtosayyou'resorry.”
一句念错了的对白,却成为了永恒。
林向屿盘腿坐在垫子上,头顶是满天繁星,他忽然想起胡桃来。
想起两三年前,老蒋在教室里给他们放了这部电影,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空,胡桃说:“真想看一次那么大的雪啊。
”
他满不在乎地说以后带她去滑雪,然后他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
而现在,才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真正地长大成人,曾经的约定,却一个也没有实现。
林向屿觉得没来由地情绪低落,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他总是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许然然眼里噙着泪水,转过头,轻声对他说:“林向屿,我喜欢你。
”
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听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许然然怔住,不知道他的“嗯”是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
见林向屿没有继续说“但是”,她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再一次热泪盈眶,伸手搂住林向屿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林向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林向屿低头看着怀中的许然然,她的头埋得很低,大概是害羞。
她的手臂温暖,贴在他脖子上。
林向屿整个人一愣,身体僵硬,正准备推开许然然。
这时候,许然然的手机铃声响起,许然然接起来,压低了声音:“爸爸。
”
不知道许父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然然猛然站起来,茫然地看着林向屿。
“怎么了?”
“爸爸说妈妈的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