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妈妈离场再进去。
高级饭庄的老板娘就是掌管经营的总司令官,同时又是宴席上的花朵。
这花朵只可一枝独秀,如果放多了,就会互相摧残。
千加早有思想准备,迟早得把饭庄的花朵让位给美穗。
自己作为妈妈仍然很操心,但得把握好适时而退的火候。
她觉得目前还没到时候。
虽然是或迟或早。
“我并不急于让位。
”
千加嘟囔了一句,说完又耸耸肩膀。
我不会输给女儿。
女儿年轻、漂亮,但只限于外表,思想上还是个孩子。
我有掌管“松村”十五年的经验和智慧,而且如很多客人所说,我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还不能……”
恰在此时,门被打开,美穗出现了。
美穗好像刚起床,睡衣的领子窝着,头发散乱得像妖魔,一副邋遢的样子。
“现在几点?”
“已经八点了。
快去收拾自己吧!”
美穗点了点头,揉着眼睛去了洗手间。
千加目送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阳台。
阳台有半坪多的面积,旁边搭着硬纸板,方便鸽子在里面做巢。
鸽子正在孵蛋,千加时不时地喂些豆子和脆饼。
鸽子好像都认识她,她把头伸过去,鸽子也不叫。
千加从餐具柜的隔板上取出脆饼来,准备再喂鸽子,美穗一边拢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走出来。
“今天要迟到很长时间。
规定九点钟到校实习。
”
美穗从年初就去驾校学习驾驶汽车,现已步入实习阶段。
“你怎么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
千加用手指着簪子说,美穗不言语,默默地把簪子拿起来,脸上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千加又问道: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见生驹先生?”
“……”
“你要和他一起去买和服,你们已约好,对吧?”
“你问过生驹先生?”
美穗手拿簪子回转身,眼中迅速闪现出一个完全不同于女儿的奇异眼神且转瞬即逝,千加多少有点惊异。
“这种事儿要早和妈妈说。
”
“昨天妈妈回来得太晚啦。
”
“我和生驹先生出去以前可以说嘛。
”
美穗好像不高兴地把脸转向一边。
她还穿着睡衣,没施粉黛,本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泛着“青春”。
“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还是以拒绝为好。
”
“……”
“尽管是对方自愿给买,无故接受客人那样的高价品,心里也不舒畅,也没有理由接受。
”
千加从餐具柜前走开,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要是想要好的,妈妈给你买……”
“我并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
“既然不需要,怎么还让他给你买呢?”
“不是我让他给买,是生驹先生说他要给买。
”
事实确如美穗所言,但她反对女儿这种做法。
“那样应该谢绝!今天约好几点见面?”
“十一点在旅馆……”
“他那么忙的人,可真有时间啊。
”
“他说在这之前要和这边大学的人见面。
”
“你可以现在打个电话嘛。
谢谢他的好意,向他郑重地道歉!”“要是那样的话,妈妈打吧!”
“我打就不对头啦。
”
“是妈妈提出谢绝的嘛。
”
美穗回过头来,令人惊奇地瞪大眼睛,凝视着千加。
“妈妈的朋友,妈妈可以说嘛。
”
美穗说完了这句话,“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七
距十一点并不遥远,阳光已照射到沙发中央。
千加坐在明暗光线交界处,考虑怎么给生驹打电话。
怎么说呢?随意拒绝,他会认为是自己从中作梗。
“我昨天喝醉了,胡乱答应你给她买和服,今天醒了酒,觉得十分抱歉……”
这样阐述理由,生驹会同意吗?千加并没有自信。
千加在犹豫的过程中,时间过得很快,已经九点了。
美穗说她去驾校上完课,要去见朋友,三十分钟前就走了。
如果一直不打电话,生驹就要在旅馆里白白地等候。
九点十分,千加横下心拿起听筒。
先拨通了旅馆号码,告诉话务员房间号,马上就听到了生驹的声音。
“是我,千加,昨天非常感谢您!”
虽然昨晚接受过生驹的爱抚,此刻却想以“松村”老板娘的身份向他致谢。
“昨晚休息得好吗?”
“很好。
”
“您下面要出门吗?”
“要去见大学的老师。
”
“昨天你说要给美穗买和服……”
“说好十一点钟见面。
”
“谢谢您的一番好意。
美穗感冒了,可能在约好的时间去不了。
”
“发烧吗?”
“她今晨起来说头疼,略微有点发烧,还躺在那儿。
”
“买和服用不了多长时间,能出来一下吗?”
“她去不了,真的对不起,她本人说,请您务必原谅!”
“昨晚还那么精神!”
“也许是欢闹过头了。
生驹先生要带着她去个快乐的地方?”
生驹好像对这句话很费解。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千加:
“你十一点左右方便吗?”
“……”
“要是方便,咱们一起喝杯茶吧!”
好像有某种企图,被美穗甩开了,继续勾引母亲。
“十一点正好有事儿,您也应当很忙吧。
”
“我可以乘一点的新干线走。
”
“谢谢您的一番好意,再找机会吧!”
“太遗憾啦……”
“我说话有点随便,请原谅!”
“我明白了。
”
千加听到了生驹若有所悟的声音,重新握紧听筒。
“您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什么时候……”
可能是生驹在考虑和计算,隔了一会儿,他回答说:
“下个月底吧。
”
“那就赶不上啦。
”
千加想说下个月上中旬和您悠闲地欣赏樱花,但没有说出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千加拿着听筒,摇了摇头,这时传来了生驹的声音。
“请代向美穗问个好!”
“哎……”
“也祝你身体健康!”
“多谢……”
千加弯下身子鞠了一躬。
就在这当口,电话被挂断了,千加赶忙连声呼叫:“喂!喂!”话筒里已没有了回答,只有恼人的“滴滴”声。
千加放下听筒,心里涌起一阵懊悔。
生驹邀请自己喝茶,为何就不能顺从地说“去”呢?哪怕是替代女儿补过也行。
十一点到达旅馆,就能见到生驹。
千加眼睁睁地错过了机会。
看来生驹对美穗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只是觉得她作为年轻的姑娘很可爱。
这一点儿从生驹主动坦白他要去给美穗买和服也能看出来。
是自己在小题大做,捕风捉影。
“引以为戒吧!”
千加嘟囔了一句,站起来,走进卧室。
虽然责怪女儿邋遢,但自己的房间里,和服挂在吊衣架上没叠。
短布袜和细腰带扔在床角上,穿衣镜上耷拉着昨晚解下来的腰带。
千加在房间里呆立了一会儿,心情平静后,坐下来,开始叠和服。
她先把腰带的山形折成腰带宽,交互地叠过去。
最后再把鼓形叠起来。
此时,白底粉面的樱花图案映入千加的眼帘。
这是一年前生驹送给她的,今年仅穿给他看了一次。
本来这次幽会两人都很高兴,最后却演变成了不愉快的分手。
“错在自己……”
千加斥责完自己,用包装纸把腰带慢慢地包起来,放进了发凉的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