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被子里。
从那声嘀咕中,圣子明白他还有身体的需求。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
高明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圣子铺好被褥,拉上了窗帘。
三十分钟不到,高明就从浴室里出来了,他换上和式睡袍,钻进了被子里。
“休息吧……”
“可……”
“没关系啊。
”
圣子稍稍犹豫后,将梳起来的头发解开了。
在岛上,高明想必没有碰过女人。
圣子知道岛上没有陪男人做爱的女人。
回来后立刻想要,也许正是一个明证。
不过高明跟什么女人有过那样的事,圣子也没有权利指责他。
高明不在期间,自己曾跟加仓井做爱三次。
因而没道理对他说东道西。
圣子脱掉了毛衣,她穿着衬裙,又照了照镜子,然后慢慢地从被子的一边钻了进去。
凉冰冰的,高明的脚摩挲了过来。
高明没有什么体臭。
第一次跟他拥抱时,那种清洁感留在了圣子的印象中。
这一点至今未变。
透过窗帘泄入室内的阳光,打出点点亮圈儿浮游在房屋的顶棚上。
大白天被抱在男人怀里,想到这儿,圣子感到身体发热。
“没变化吧?”
高明转过身子来面向圣子,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
在朦胧的亮光中,圣子闭上了眼睛。
高明不在的时候,说没变化则无甚变化,至少家里、工作都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但是,圣子的身体和内心都有了变化。
高明现在问的是什么呢?明知不是家里和工作的事儿,圣子却要往这儿想。
因为这样,自己才可以心安。
“在岛子上,三次梦到过你。
”
“梦到我?”
“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你一个人走着。
”
让圣子在意的不是梦的内容,而是三次这个数字。
“奇怪啊。
”
“我不在时,想什么来着?”
“没想什么……”
“是吗?”
高明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想起来了似的,抱紧了圣子。
曾经的感觉又一次在圣子的身体内扩展。
气味还是呼吸,抑或是肌肤的感触,总之,不可以一言概之,也许可以说是各种感觉交织、融化在一起的一种温柔和亲密。
高明的欲求跟以往不同,这次性急猛烈。
或许是近四十天的禁欲生活,使高明的欲望近乎疯狂。
午前灿烂的阳光泄入到公寓一角,在这里,圣子几次招架不住,不断求饶,哀求的同时,她又沉醉在愉悦的波浪中。
正好是中午时分。
高明好像用尽了全部精力,闭着眼睛仰面躺着。
这时,传来了年幼不去学校的孩子在家门外呼叫母亲的声音。
窗外买竹竿的吆喝声渐渐近了,又远去了。
圣子慢慢地坐起身来,用大毛巾裹住身体,进到了浴室里。
刚才浴室的镜子里清楚地照出了她神情不定的样子。
可这会儿,镜子里映出的则是满足倦怠的面容。
一早起来,脑子里一直在左思右想加仓井的事儿,可现在精疲力尽的大脑变得空空的了。
脑子里想着一个男人,身体却接受了另一个男人。
此刻身心没了什么悬念,很平稳并充满了幸福感。
摇摆于两个男人之间,身体大胆而毫不羞涩。
圣子一个人浸泡在浴缸里,她又一次对自己无法理解。
第二天,圣子直接去了公司。
清早,本想顺道去凭吊的,但又觉得那样实在是慌慌张张。
十点钟到公司后,只来了四五个人。
前天和昨天,大家帮忙办丧事,大概都累了。
“怎么样了?身体好了吗?”
中午,怜子来到了公司。
“托你的福……昨天没能去,很抱歉。
”
“公司里的人都去了,没事。
社长这星期休息,说是下周来上班。
”
这星期?只剩下一个星期六。
就算把星期天也加进去,仅五天休息。
“社长辛苦啊。
”
“社长嘛,没办法。
”
怜子的表达方式,听起来有些不冷不热。
“死去的且不说,两个女儿可怜哦。
”
“很可爱吧?”
“大的像社长,小的跟夫人一模一样。
”
圣子点点头,想象着加仓井身边带着两个女儿的样子。
“今后会很寂寞的啊。
”
“不过,不说孩子了,社长倒是了了一桩心事。
不是吗?”
“什么……”
“还用说吗?这四五年,夫人几乎都是住在医院里,偶尔好些回到家,也是卧床不起呀。
”
“可他们是夫妻呀。
”
“正因为是夫妻,才会有厌倦的时候。
”
“那样……”
圣子本来想说,“话不能那么说”。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实话实说,圣子是希望加仓井失去了妻子以后,也跟现在一样不要有什么变化。
马上提起精神未必容易,但不管怎么说,圣子不希望加仓井意志消沉或一蹶不振。
“你今天去吊唁吗?”
“嗯……去不去呢?”
“能去的话,还是去的好啊。
不是吗?”
当然怜子说得对。
圣子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来了几个电话。
有的涉及工作。
大部分是对加仓井妻子之死表示哀悼或询问相关事项。
有些电话原本要说事,可一听说公司正奔丧,便慌里慌张地挂掉了电话。
还有很多发到公司来的唁电,圣子整理好了放到袋子里。
她本想凭吊时带去家里的,但去不去还没最后下定决心。
晴朗的天空,到了下午却云出风起了。
隔着窗户看,外面非常寒冷,还能感觉到接近年末的繁忙。
五点一过,她便离开了公司,可还是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有高明和怜子的敦促,当然是要去的。
可真说要去,她又觉得迈不开腿脚。
就这么一路犹豫着,到了“御茶之水”站。
直接坐上电车的话,六点钟就到三鹰。
到了新宿站,她不由自主地下了车,去逛站前的妇女洋货服饰商店。
圣子想,该买一件新大衣了。
现在穿的,也是在新宿……四年前跟高明相爱后买的。
圣子不爱买流行中的色彩式样,她讲究质地好、不易厌倦的。
现在穿的这身有腰带的黑色大衣,就是按照那样的选购标准买的。
可是,说实话已经有点儿厌倦了。
这次可能的话,想买一件羊毛乔其纱质地轻一些的。
从车站东口到三越一带,她转悠了近一个小时。
在离车站中央出入口很近的商店里,她看到了一件挺时髦的西装式样大衣,裙子部分打着褶,上半身挺合体的。
但买还是不买,她下不了决心。
圣子先打听清楚了价钱,然后返回车站,乘坐了中央线电车。
七点了,她并没有特别地盘算时间。
但花去的时间,跟到加仓井家吊唁所需的时间是一样的。
圣子直接返回了三鹰。
八点钟到公寓时,高明正在桌子前伏案撰稿。
两人间的状况跟以前没有丝毫改变。
高明坐在桌子前,圣子回到家里来。
这种情景,几年来已是老风景了。
就好像空气与水的存在一样,极其自然。
这个景象,瞬间觉着新鲜,必定是因为高明一段时间的离家出走。
“我马上准备晚饭。
”
“啊。
”
高明轻轻地答道。
那声调也跟从前一样。
圣子从柜子里拿出平时穿的裙子,站在槅扇门的角落里换上。
换好后,刚要去灶台边,听到高明问道:“去吊唁了吗?”
“嗯……”
“怎么样?”
“精神状态比想象的好。
”
“是吗。
”
高明凝视了一会儿桌子前面的墙壁,又将目光收回到了稿件上。
圣子走到灶台边,开始准备晚饭。
时间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