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宝座。
整个议储事件轰轰烈烈闹了几个月,到最后他终于下旨,却早已脱离大家最初的目标。
他立了阿瑀为太子。
那天的情景他记得很清楚。
圣旨颁布之后,他立刻去长秋宫找她。
她正在庭园里修建盆栽,着一袭琉璃白大袖衫,肤色白净如瓷,亭亭玉立在一树繁花前。
看到他来,她抚了抚鬓发,盈盈一笑,“事情都定下了?”
他不答,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还捏着银色的剪刀,顺手放在花盆边沿,这才道:“父亲此番太心急了,阿琰还那么小,总是难以服众的。
不过也不怪他,眼看阿瑀就要出阁读书,究竟是以储君的身份还是臣子的身份是得弄清楚,含糊着可不行。
他找这么多人拥立阿琰,只是害怕你先立了阿瑀。
不过,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
他还是不说话,她摇摇头,“说来说去还是怪你,若去年群臣上疏,你便顺势立了阿瑀,就没有如今这么多事了。
”
他终于开口,“我并不想让阿瑀当太子。
”
她嗔他一眼,“阿瑀像你,聪慧果决,是当皇帝的好料子。
而且以他的身份立场,继承大统再合适不过。
这件事我当年逃跑前就安排好了。
”
她重新拿起剪刀,剪下一朵华贵的姚黄。
将这素有“牡丹之王”美誉的花朵放到他掌中,她含笑道:“比起身登九五,我更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自在潇洒,快快活活过完这一生。
你明白的,对不对?”
他当然明白,可不能将这万里河山交到他们的骨血手中,他仍觉得遗憾。
他从前不知,他竟会为此遗憾。
她参与政事只是非常少的情况,大多数时候,她都忙着照顾孩子,以及和他一起,用与从前完全不同的方式,在这座宫殿里生活。
他们在御花园种了片梅林,从挑选树苗到浇水灌溉,全是两个人一起完成。
她还特意引了温泉活水到附近,让梅花可以在十一月就提前开放。
她说,这样他们的梅花就是整个煜都开得最早的了,谁都比不过。
他亲自给她做了个秋千。
因为觉得会失了仪态,她小时候很少玩这种东西,生完孩子却童心大发,每每把儿子丢在一旁,自己霸占整个秋千。
这种时候,他总是助纣为虐的那个,哪怕儿子在旁边哭得再可怜,他也只顾陪她一起玩耍。
瑶环看不下去,跑出来伸张了几次正义,她当时吐吐舌头认错,下回照样如此。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惊讶岁月怎能如此静好,十年仿佛弹指一挥间。
他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了,却不知,天长地久也有尽头。
乐游苑的宫门打开,因为皇帝是微服而来,里面并未大张旗鼓。
带头参拜的女官还是当年服侍过她的,他让她起来,笑着说了句,“女史竟还在这里,朕以为你早出宫嫁人了。
”
女官摇头,“贞淑娘娘慈悲,允奴婢返乡探亲,然奴婢亲人早已亡故殆尽,无家可归,只好再次回到离宫。
奴婢如今守在这里,打理好贞淑娘娘旧物,也算报答娘娘一番恩德。
”
这番话情真意切,他点点头,笑着让她退下。
杨宏德在旁边已经如临大敌,而他直到宫人们的身影都消失无踪,才终于松开紧握的右手,长长吐出一口气。
每次听到别人提起她,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回回都要将手攥到发白。
久而久之,满朝上下、宫内宫外都知道了,陛下思念贞淑皇后,听不得她的名字。
贞淑静惠皇后。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想的谥号。
那一年她病重,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
他整日整日待在椒房殿,陪她说话,给她念书,哄着她多吃一点东西。
有天晚上,她睡不着觉,窝在他怀中絮絮低语。
说到兴起时,她眨着大眼睛,笑意吟吟,“你说,我给自己想个封号叫‘静惠’,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在骗人啊?”
他额上青筋一跳,还必须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笑问:“你是皇后,又不是妃嫔,哪里需要什么封号?”
她眼珠子一转,“现在不需要,以后就会需要了嘛!”
他终于按捺不住,严厉斥道:“温慕仪,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见他